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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登执政以来美欧与俄罗斯关系变化态势、动因及影响

发布时间:2023-01-02 来源:国合中心

内容提要:自2021年初上台执政以来,基于重塑美国国际地位的总体战略目标诉求,拜登政府在继承特朗普大国对抗政策的基础上重拾“联盟管理”和西方民主价值与规范,在安全观认知差异、固化的反俄倾向、跨大西洋联盟关系趋于好转以及乌克兰危机消极后果持续发酵等一系列因素影响下,美欧联手向俄罗斯发起新一轮制裁和打压,使得双方在地缘政治、能源博弈以及外交制裁等领域的冲突与对抗更加激烈和尖锐,美欧与俄罗斯关系呈现出一系列新的发展态势和变化。进入2022年以来,随着俄乌冲突的爆发,美欧与俄罗斯的对峙进入白热化,大国关系回归地缘政治竞争的历史传统和动机更加鲜明,从而严重破坏了全球战略稳定与平衡,使百年变局背景下脆弱的国际秩序的未来走势变得更加复杂和不确定,同时也给“一带一路”建设造成了极大的不利影响。

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引发了美国及其欧洲盟友极大震惊与恐慌,他们认为这是对战后欧洲安全秩序的严重破坏和彻底颠覆,美欧与俄罗斯的关系由此降至冷战结束以来的冰点,甚至陷入了持续恶化和长期对抗的状态。美国与俄罗斯作为对当今国际事务和全球秩序具有重大影响力的两个关键性国家,其关系变化向来牵动着世界敏感的神经。早在2020年拜登正式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并与谋求连任的特朗普展开激烈角逐时,美国新一届总统大选便被视为观察美俄关系未来走势的风向标。与此同时,拜登能够在多大程度上继承并超越特朗普的对俄政策?美国新一届政府能否修好同欧洲盟友的关系?美欧会否联手加大对俄制裁及与之对抗的力度?这些事关国际时局的重大议题,成为世界各主要大国政府及国内外专家学者广泛关注的焦点。如今拜登执政已近两年时间,我们需要在当前国际形势较为复杂的背景下全面考察、分析并深入思考总结拜登政府对俄政策及其执政以来美欧与俄罗斯关系变化的态势。

拜登政府对特朗普时期的对俄政策及实践既有继承,也有超越。就对俄战略而言,尽管美俄在军控领域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有限合作,但美国对俄实施制裁、打压与遏制的基本策略没有发生实质性变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对此,有国内学者形象地指出,“如果说此前特朗普时期的俄美关系风寒入骨,已进入黑障期前夜的话,那么拜登执政后的俄美关系或将不可避免地跨入‘黑障时刻’”。事实上,伴随着俄乌冲突持续升级并演变至战争,美俄关系已全面恶化,甚至面临“断交”的风险。与此同时,相对于特朗普时期,俄乌冲突使拜登政府成功地整合了裂痕重重的跨大西洋联盟,欧美联手对俄罗斯的“围攻”与“群殴”已经超越了历史上的任何时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致使美欧与俄关系持续恶化并走向全面对抗。

通过对拜登上台执政以来相关美欧与俄罗斯关系既有研究的分析和梳理不难发现,国内学界主要聚焦于对拜登上台前后对俄政策的预测和研判,以及拜登上台后相对较短时间内的美俄关系研究。与此同时,国内学界较少从美欧同盟的视角关注美西方与俄罗斯的关系,从宏观上把握拜登上台至今美国及其欧洲盟友与俄关系变化态势的研究规模有限。就英俄文文献检索结果来看,美欧与后苏联国家学界也经常把美俄关系与欧俄关系分开研究,将美欧作为整体来分析其与俄罗斯的关系的成果同样较少。国内外关于美欧与俄罗斯关系的新闻报道和评论较多,对本文的写作提供了较好的参考。我们的研究尝试从美欧联盟的内在机理与整体视角出发,在对拜登执政以来美欧与俄关系最新变化态势进行宏观把握与分析的基础上,深入探究造成美欧“西方集体”与俄罗斯关系持续与全面恶化的深层原因和特殊逻辑动因,并总结美欧与俄关系恶化对全球秩序、欧洲地缘政治、安全格局以及我国“一带一路”建设等产生的深远影响。

一、美欧与俄关系变化新态势

从拜登上台以来的对俄外交战略布局及其实施状况来看,美欧联手与俄罗斯的对抗远远大于合作。拜登政府对俄政策较特朗普时期更加强硬,前者极其注重意识形态,认为俄罗斯企图破坏美国的国际地位和自由民主价值观,政治上孤立、经济上削弱、军事上威慑是美欧打压和遏制俄罗斯的主导策略。尤其俄乌冲突发生以来,美欧与俄罗斯的对抗更加尖锐,关系变化态势呈现出一系列新的发展动向与特点。

(一)美欧与俄地缘政治对抗加剧

尽管冷战结束后美俄关系总体变化态势时好时坏,反复无常,但自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以来,对抗已成为两国关系新常态,并在一定程度上主导着欧洲国家与俄罗斯的关系持续朝着负面方向发展。拜登就任以来,特朗普时期业已形成的美俄关系持续恶化的基本面没有发生根本改变,反而伴随着俄乌冲突的加剧愈演愈烈。美国及其欧洲盟友同俄罗斯在乌俄边境、黑海、波罗的海、白俄罗斯边境等东欧地区,围绕乌克兰问题的地缘政治冲突与对抗日益加剧。拜登上任不久,便于2021年2月19日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发表讲话,阐述美国新政府的外交政策及优先事项,并重点提及俄乌之间遗留的乌东问题,声称普京领导下的俄罗斯将削弱欧洲和北约实力作为其对外政策的首要目标,寄希望于破坏和瓦解跨大西洋联盟的团结,但是新的美国回来了,跨大西洋联盟也回来了。经过拜登政府的协调努力,美欧伙伴关系得以恢复和转暖,双方协调联动之势正逐渐重回正轨。为了遏制俄罗斯,美欧日益加强联合,在俄罗斯周边地区频频发起挑衅,不断挤压其地缘政治生存空间,企图将俄罗斯从东欧地缘政治格局中剔除出去。

首先,围绕乌克兰问题美欧与俄地缘政治对抗白热化,逐渐接近战争边缘。乌克兰事关俄罗斯安全命脉,是俄罗斯与西方关系恶化的关键因素及地缘政治对抗的重心所在。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划出两道“红线”:一是西方不得接纳乌为北约成员国;二是西方不得在乌克兰部署重型进攻性武器。然而,拜登担任美国总统后,为突显美国“领导世界”的地位,重拾“联盟管理”,不断加大北约东扩态势,频频碰撞俄“红线”。在维护欧洲安全秩序的幌子下,为将欧洲-大西洋安全体系扩展到欧亚空间,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不停散布和渲染俄罗斯要对乌“发动战争”和“实施侵略”等危险言论,制造“恐俄”心理,极力怂恿鼓动乌克兰与俄对抗,试图拉拢乌克兰加入北约。为寻求西方保护,2021年8月底乌总统泽连斯基访问美国,乌美签署了国防伙伴关系战略基础协议,拜登总统批准向基辅提供6000万美元的军事援助。俄乌冲突爆发后,为将乌克兰打造成与俄罗斯进行地缘政治对抗的前沿阵地,美国及其欧洲盟友持续不断地“拱火”、加油,对乌军事援助随之急剧扩大。2022年3月16日,拜登总统发表讲话公开表示,再向乌克兰提供8亿美元额外军事援助,美国对乌克兰的军援在一周之内提升至10亿美元,拜登执政以来美国对乌援助的总额达到了20亿美元。一周后的3月23日,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在欧洲议会发表演讲时指出,欧盟已从欧洲和平基金向乌克兰拨款10亿欧元用于购买武器。伴随着俄乌冲突持续蔓延与升级,美欧对乌军援力度逐渐加大。在俄乌冲突爆发接近半年后的8月19日,美国防部宣布再向乌克兰提供7.75亿美元军事援助,这是自2021年8月以来美国向乌克兰提供的第19批军援,援助总额累计已超过100亿美元。在乌东四地入俄公投后的2022年10月2日,美国当局宣布,拟每月向乌拨款15亿美元,直至冲突结束,并呼吁欧洲盟友采取同样的行动向乌克兰提供资金援助。

跟随着美国,欧盟也不断加大了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力度。2022年7月18日,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在布鲁塞尔欧盟外交事务委员会会议上明确了欧盟打算向乌克兰再提供5亿欧元武器援助的决定与计划,这是自俄乌冲突发生以来欧盟向乌克兰提供的第5批军事援助,欧盟在欧洲和平基金框架下向乌提供用于购买武器的军援总额达到25亿欧元。随后,在乌克兰第31个独立日来临之际的8月24日,拜登总统宣布,通过“乌克兰安全援助倡议”,并计划再向乌提供29.8亿美元的军援。就在此前一天,德国总理朔尔茨表示,德国将再向乌克兰提供价值超过5亿欧元的武器援助。与此同时,法国总统马克龙在8月23日出席“克里米亚平台”视频峰会时表示,欧盟对乌克兰抵抗俄罗斯“入侵”的支持行动将长期进行下去。在乌东四地入俄公投的背景下,欧盟受美国影响,持续加大对乌资金援助。据乌克兰媒体9月15日报道,欧洲议会当天批准了欧盟委员会向乌克兰拨款50亿欧元的宏观金融援助计划。除资金援助外,美欧还源源不断地向乌克兰提供诸如毒刺导弹、标枪导弹以及海马斯多管火箭炮系统等各式先进武器装备。在俄乌冲突爆发初期,就连一向恪守不向冲突地区输送武器的德国,态度也发生了重大转变,许诺向乌克兰提供1000枚反坦克导弹和500枚毒刺导弹。此外,美欧还向乌克兰派遣特种部队和军事顾问来训练和支持乌军队,甚至邀请乌克兰士兵赴欧美相关国家接受军事培训。伴随着俄乌冲突升级,西方还向乌克兰派遣国际雇佣军,在波兰、罗马尼亚等北约东翼集结重兵以声援和支持乌克兰。为了进一步遏制与防卫俄罗斯,2022年3月24日,北约在其总部布鲁塞尔举行峰会,宣称将在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和斯洛伐克部署4个新的战斗集群,届时北约在东欧、波罗的海和巴尔干半岛部署的战斗群将达到8个,总兵力接近4万人。作为对拜登上任后美欧对俄军事挑衅加剧的回击与反制,俄罗斯同样调兵遣将,在俄乌边境大规模集结军队,并同其盟友白俄罗斯不断举行军事演习,致使2021年底到2022年初,俄乌冲突骤然升级,结果是2月24日俄罗斯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美欧与俄罗斯围绕乌克兰问题的冲突与对抗轮番升级,给欧洲带来了巨大的安全与地缘政治灾难。

其次,北约与俄在黑海的军事对抗不断升级。因2014年克里米亚“脱乌入俄”,黑海地缘政治格局发生了有利于俄罗斯的重大变化。为遏制并对俄实施战略合围,美欧不断加大与俄在黑海地区的地缘政治较量。双方除了加大在黑海地区的军事投放,还在该地区频繁进行军事演习。拜登继任美国总统后,美国及其北约盟友与俄罗斯在黑海地区的军事对抗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不断加剧。2021年6月28日,北约32个成员国及伙伴国在黑海海域展开了史上规模最大的“海风-2021”军事演习,其中以美国和乌克兰为主导,参与者包括大约5000名军官和士兵、32艘舰艇、40架飞机以及18支特种作战和潜水部队。面对北约咄咄逼人的“海风-2021”,2021年6月1日,俄罗斯黑海舰队宣布开始进行夏季训练,并决定在未来6个月之内进行20余次大规模演习。在此次军演活动中,为了打击北约气势,俄罗斯曾先后开火警告并驱离侵犯俄领海的参加北约黑海演习的英国“护卫者”号驱逐舰及荷兰“埃弗森”号护卫舰,并动用苏-30战机在黑海上空拦截了美国海军P-8波塞冬海上巡逻机。进入2022年,随着俄乌局势日趋紧张,2月12日,俄罗斯黑海舰队30多艘舰艇开始在克里米亚附近海域进行演习活动,目的是对克里米亚海岸、黑海舰队基地以及海上经济活动区域进行防御。为进一步威慑俄罗斯,美国曾计划于2月24日前在黑海举行有乌克兰参与的“海风-2022”军事演习,后因俄乌冲突爆发推迟至7月在保加利亚海域附近进行。来自阿尔巴尼亚等10个北约成员国的1390名士兵以及24艘舰艇、5架飞机和2架直升机参加了这场演习活动。俄乌冲突以来,北约虽然尽量避免与俄在黑海发生直接军事对抗,但却支持乌克兰在该区域对抗俄罗斯。在美西方提供的情报及远程火炮支持下,俄黑海舰队遭到重创,继旗舰“莫斯科”号巡洋舰遇袭沉没后,俄黑海舰队1600吨补给船“瓦西里•贝克”号也遭袭击沉没。在俄乌关系持续恶化的背景下,北约与俄罗斯黑海对抗加剧,不仅严重破坏地区地缘政治力量平衡,而且不利于地区和平与安宁。

最后,美欧还在波罗的海、白俄罗斯边境、高加索乃至北极等俄罗斯周边地区加紧与俄进行地缘政治对抗。为扩大对俄战略围堵范围,2021年4月至6月间,美国领导27个北约成员及伙伴国约3.7万名士兵在从波罗的海到巴尔干地区12个欧洲国家进行代号为“欧洲捍卫者-2021”的海陆两栖军事演习,此次军演涉及地域之广、持续时间之久可谓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北约军演之最。作为回应,俄罗斯与白俄罗斯在2021年9月举行有近20万军事人员、80架军机、760件武器装备参加演练的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西部-2021”联合军事演习。乌克兰战事恶化后,3月14日,北约3万士兵在挪威拉开了代号为“寒冷反应-2022”的年度军演序幕,以便对俄形成威慑。值得注意的是,北约还借助俄乌冲突迅速实施北扩,吸纳瑞典和芬兰入约,极大地压缩了俄罗斯的战略生存空间。总之,拜登上任一年多来,美欧在俄罗斯周边地区与俄罗斯的新一轮地缘政治角力,使潜在的地区风险进一步加剧,这不仅给俄罗斯带来了安全上的压迫感,同样也将欧洲卷入冲突之中,进而严重恶化了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正如俄罗斯政治学家所言,西方与俄之间事实上已经出现了“冷战2.0”。俄副外长里亚布科夫则称北约与俄在乌克兰的对峙态势堪比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事实上,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已开启西方与俄罗斯新一轮对抗的历程,俄乌冲突的爆发则更加突显和加剧了这一对抗态势。尽管俄乌冲突有着复杂深刻的历史经纬,但美国主导的北约持续东扩显然是核心根源。在全球转型和国际秩序发生重大变迁的百年变局下,美欧与俄罗斯固有的结构性矛盾、对当代世界的认知分歧与差异等因素,无疑是加深西方与俄对抗的复杂动因,乌克兰只不过是美欧与俄地缘政治对抗与博弈的筹码而已。

(二)美欧与俄外交冲突持续升级

乌克兰危机造成西方与俄罗斯关系陷入全面恶化的境地,不仅在政治、经济与军事领域,美欧同俄在外交领域的斗争与冲突也同样十分激烈。拜登上台后,美欧与俄外交风波并未因美国总统换届而平息,反而持续恶化,互逐外交人员事件更加频繁,致使美欧与俄外交冲突与危机不断升级。

在对外政策上,拜登超越特朗普的突出表现之一就是更加注重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因此,借助并支持俄反对派颠覆普京政权、对俄实施民主改造,便成为美欧跨大西洋同盟的重要战略目标。拜登上任伊始,轰动一时的纳瓦利内事件便引发了美欧与俄新一轮严重的外交风波。2021年1月17日,俄罗斯著名反对派人士纳瓦利内在从德国治病返回莫斯科时遭俄警方拘捕,随后被判处三年半监禁。西方媒体借机对俄发起舆论攻击,大肆渲染和炒作莫斯科炮制了“纳瓦利内中毒事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势力乘机煽动俄多个城市进行抗议示威活动长达两周之久,要求俄当局释放纳瓦利内。与此同时,美欧国家还以俄罗斯“公然无视国际准则”为由对俄实施制裁,其中包括大量驱逐俄外交人员,致使俄与西方外交冲突轮番升级。鉴于美欧国家对纳瓦利内事件进行政治化操作并粗暴地干涉俄罗斯内政,在发生反对派抗议活动后,俄当局决定宣布德国、波兰和瑞典的外交官为不受欢迎的人,对外宣称他们参加了支持纳瓦利内等人的抗议活动,这在西方国家引起强烈反应。2021年2月8日,瑞典要求一名俄外交官必须限期离境,认为这是对俄驱逐一名瑞典外交官的“明确反应”。就在同一天,波兰宣布俄驻波兹南领事馆一名工作人员为不受欢迎的人,并令其在限期内离开波兰。德国也宣布俄驻柏林使馆一名工作人员为不受欢迎的人,以回应俄驱逐德外交人员的决定。针对这些反俄举动频频的欧洲国家,普京总统列出了一份不友好国家名单,禁止其相关人员进入俄境内从事任何活动。2021年4月中下旬以来,美欧与俄之间互相驱逐外交人员事件不断发酵,产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乌克兰、保加利亚、罗马尼亚、捷克、斯洛伐克、波兰、意大利、阿尔巴尼亚以及波罗的海三国等相继加入驱逐俄外交人员的行列,互为声援,但都遭到了俄不同程度的对等反制。2021年4月15日,美国宣布驱逐俄罗斯的10名外交人员,限其30天内离境。基于对等原则,俄第二天便对外宣布驱逐美国的10名外交官,并禁止若干名美国前任和现任政府官员进入俄境,同时要求美国召回其驻俄大使沙利文。北约则在此后的18日表示,北约支持成员国捷克调查俄在其境内的“行为”。波兰也称,全力支持捷克驱逐俄外交官的决定。时任英国外交大臣拉布同样声称:“英国全力支持我们的捷克盟友。”自拜登就任后,仅2021年前4个月,在西方国家与俄这场重大外交冲突升级战中,就有大约150名美欧与俄外交人员被双方驱逐出所派驻的国家。在西方与俄对外交往史上,如此频繁和大规模地驱逐外交官的现象并不多见。显然,美欧与俄已把相互驱逐外交人员作为一种对抗的手段。

自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美欧与俄关系急转直下,双方外交冲突亦随之不断升级并愈演愈烈,甚至出现美欧国家“雪崩式”驱逐俄外交人员的极端事件,由此引发了美欧与俄新一轮外交危机。继美俄开始互逐外交官后,2022年3月23日,波兰外交部宣布驱逐45名不同职衔的俄外交官,并限期他们在5天内离境。特别是4月初的“布恰事件”,再度把美西方驱逐俄外交人员的事件推向新的高潮,并引发了俄与西方之间一场“外交大战”。“布恰事件”发生后,美欧纷纷将谴责的矛头一致对准俄罗斯,为了声讨并对俄施压,西方尤其是欧洲,近十国连续密集大规模驱逐俄外交人员,驱逐人数超过170人。截至2022年4月5日,短短两天之内,欧盟两大核心成员国德国和法国分别驱逐了40名和35名俄外交官,丹麦驱逐15人,意大利驱逐30人,西班牙驱逐25人,瑞典驱逐3人,拉脱维亚驱逐13人,爱沙尼亚驱逐14人。此外,立陶宛和拉脱维亚还宣布降低与俄外交关系的等级。在乌东四地入俄公投后的2022年10月3日,立陶宛外交部宣布驱逐俄驻立临时代办里亚博科,并要求其5日之内离境。对此,俄外交部表示,将作出同样回应。就表层原因来看,拜登执政以来,美欧与俄之间如此激烈和规模空前的外交冲突与危机是由俄反对派领袖人物中毒事件以及乌克兰问题引起的,但深层动因仍在于双方关系的恶化,反映了美西方进一步孤立俄罗斯的战略意图。

(三)美欧联手对俄制裁力度不断加大

特朗普政府时期美欧就乌克兰问题,以及网络攻击、恶意传播虚假信息、支持委内瑞拉、叙利亚等问题,对俄发起过数轮以经贸为主辅以政治、军事和科技等领域的制裁。然而,因特朗普狭隘的“美国优先”政策严重损害了欧洲盟友的利益,更重要的是欧俄关系历史渊源深厚,故美欧联合对俄制裁的力度和效果有限。拜登上台执政以来,继续保持对俄制裁与高压态势,随着德国政府换届及美欧关系日趋好转,特别是俄乌冲突发生以来,美欧合力“群殴”及制裁俄罗斯的力度日趋升级,可谓加大到史无前例的程度。

作为对俄实施制裁的“首秀”,2021年3月初,拜登政府对外宣称,将根据1991年《化学和生物武器法》相关条款,针对2020年8月的纳瓦利内事件,对俄发起最新制裁。具体措施是,冻结俄4名涉事官员的海外资产和赴美签证,将俄列入禁止出口国防技术的国家名单,禁止美国政府金融机构,包括美进出口银行,向俄提供贷款并停止对俄援助等。在美国鼓动下,欧盟方面也决定针对“纳瓦利内中毒事件”对俄施加新的制裁,主要涉及与事件有关的俄高级官员以及俄金融、能源、国防等部门。除了制裁俄最大的五家银行,制裁范围还扩大至禁止军民两用物品的供应和武器的进出口,以及用于油田开发和页岩油生产、深海钻探以及北极石油生产的技术和商品。为了修复与欧洲盟友,尤其是与德国的关系,拜登政府对德国频频示好以换取德国和其他北约伙伴大力支持美国对俄新一轮制裁。所以,在对俄实施制裁时美国并没有选择打压“北溪-2”天然气管道,因此该项目在搁置近一年后实现全线贯通。2021年4月,伴随着俄乌边境局势再度紧张,4月15日美国总统拜登签署行政命令,对俄罗斯32家实体和个人实施制裁,理由是莫斯科网络攻击干涉美国大选与外交事务等所谓的“敌对行动”。白宫发言人声称已向俄发出警告,如果俄继续加强其破坏国际稳定的行动,美国将在战略和经济上对其施加更大压力。2021年底到2022年初,由于俄乌局势日趋紧张,双方战事一触即发,在不断渲染俄罗斯将对乌克兰发动战争的同时,美欧加紧提升对俄制裁力度并达成一致意见,声称如果俄乌爆发战争,将对俄实施前所未有的严厉制裁,且美国国会开始讨论对俄发动经济战的“地狱制裁”法案。为了遏制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图谋,美欧将制裁的重点确定为俄工业和金融领域,包括对俄实施“广泛的出口限制”以及扰乱其金融体系,目的在于摧毁俄工业潜力并使其经济陷入瘫痪。据路透社消息,华盛顿曾与韩国政府代表进行磋商,考虑限制对俄罗斯的计算机芯片供应。此外,美欧还研究了如何限制莫斯科货币兑换能力的可能性,其中最激进的措施之一就是切断俄访问全球支付系统(SWIFT),因为俄在该系统每天可处理4200万笔支付。正如白宫高级官员所言,制裁应导致“俄罗斯大型金融机构因不堪重负而财务瘫痪”,并引发“资本外逃、通货膨胀”及银行倒闭。然而,西方的打压和制裁并未阻止俄乌冲突的持续升级和爆发。

自2022年2月下旬以来,在美国的号召及带动下,美欧联动对俄实施史上“最严厉的全面制裁”,制裁涉及政治、经济、军事、科技、能源、贸易、文化乃至个人等方方面面,制裁范围之广、规模之大、数量之多、持续时间之久均堪称历史之最。为了打击并摧毁俄罗斯实施“战争”的经济能力,俄乌冲突发生后不久,美欧立即对俄实施金融和贸易制裁,以切断其资金来源。先是把俄罗斯踢出由西方主导的SWIFT支付系统,紧接着对俄实施商品出口管制和贸易禁运,随后层层加码,对俄实施全面制裁。据相关统计数据,截至2022年7月9日,美国及欧盟等48个国家和地区施加给俄罗斯的各种制裁措施累计超过1.1万项。其中2700多项制裁是2014年至2022年2月22日实施的,其余发生在2月22日之后。总之,拜登执政以来,随着美欧与俄罗斯关系的发展演变,特别是围绕乌克兰问题,美欧联手在涉俄议程上愈发强硬,致使双方关系日趋恶化,渐行渐远。

(四)美欧与俄能源博弈日趋激烈

欧洲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严重依赖能源,俄罗斯则是欧洲最大的能源供应国。2021年拜登上台执政后,恰逢欧洲遭遇多年不遇的能源危机。受全球能源价格上涨与供应短缺的影响,进入2021年秋,欧盟的天然气需求量达25年来最大值,燃气价格成倍暴涨。据相关数据显示,自2021年8月以来,欧洲天然气价格上涨了2.5倍,截至2021年10月8日,欧洲市场天然气报价为1200美元/千立方米,12月份再创新高超过2000美元/千立方米。气价上涨严重影响了欧洲居民的生活,老百姓怨声载道,政府危机加大。于是,“北溪-2”天然气管道便成为美欧与俄斗气斗智和进行能源博弈的关键。

由于乌克兰局势持续紧张及美欧与俄关系不断恶化,美欧与俄能源博弈在地缘政治和国家利益叠加影响下不断升级,显得尤为复杂和激烈,并呈双向发展态势:以乌克兰问题为中心的地缘政治博弈加剧了美欧与俄罗斯之间的能源博弈,反过来双方能源博弈又进一步恶化了地缘政治关系。尽管美欧与俄罗斯都把“北溪-2”天然气管道视为打压对方的地缘政治工具,但因各方战略目标与国家利益诉求不同,其围绕“北溪-2”管道项目博弈的心态极其矛盾和复杂。美国自特朗普政府起就一直认定“北溪-2”天然气管道为“地缘政治项目”并采取打压态度。如前所述,拜登就任以来,为了修复与欧洲盟友特别是德国的关系,曾一度放任,使得该管线最终贯通。尽管拜登执政以来美欧关系得到改善和好转,但因饱受天然气短缺的困扰,欧洲国家与美国在“北溪-2”管道项目上存在较大分歧,欧洲仍然希望该线早日通气以缓解其缺气的压力。由于欧洲近40%的天然气是由俄罗斯供应的,在欧洲看来,其能源危机很大程度上是莫斯科造成的,故指责俄罗斯故意限制对欧洲国家供气以换取“北溪-2”天然气管道通气。对此,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谈及欧洲能源危机时,便直接批评俄天然气工业公司没有主动增加对该地区的供应。她在接受德国媒体采访时说,俄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在履行合同时只是做了最低限度的工作,在需求上升和价格创纪录的情况下,欧洲其他天然气供应商都追加了供应量,而俄罗斯的公司却没有这样做,只要俄天然气公司履行其承诺,欧洲就不会受到天然气短缺的威胁。俄罗斯作为欧洲最大的天然气供应者,始终积极推动“北溪-2”天然气管道建设,并希望能早日通气运营。随着俄乌对抗日趋激烈,美欧与俄围绕“北溪-2”管道项目的竞争与博弈达到高潮。虽然“北溪-2”天然气管道已于2021年9月全线贯通,但因种种原因始终未获得认证和投入运营。美欧一致决定,如果“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将终止“北溪-2”天然气管道投入使用。俄乌冲突爆发后,欧洲便停止了“北溪-2”管道项目的认证工作。然而,在乌东四地入俄公投结果行将出炉之际,“北溪-2”与“北溪-1”天然气管道蹊跷地发生爆炸并严重受损,美俄就此事相互指责,展开激烈交锋。此外,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美国还宣布对俄实施石油禁运,积极与卡塔尔等国就向欧洲提供液化天然气进行谈判,以便为欧洲寻求俄罗斯天然气的替代产品,因为在美欧眼里,俄罗斯把能源作为一种实现其地缘政治目标的武器,会给欧洲安全造成巨大的威胁。

显而易见,在美欧与俄罗斯激烈的能源博弈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地缘政治诉求。就美国而言,拜登上任伊始便宣称其重要任务之一就是遏制俄地缘战略,重点干预俄与欧洲的地缘联系,而德俄两国共建的“北溪-2”天然气管道自然被美国视为俄欧地缘经济与地缘政治联系的主要渠道而遭遇打击。美国打压“北溪-2”天然气管道,除限制俄凭借能源途径在欧洲拓展地缘战略之外,还有其深层的经济目的。近年来美国页岩气技术取得极大进步,制裁和阻挠“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有利于美国页岩气进入欧洲市场。就美国在欧洲政治经济双重利益诉求与俄地缘战略业已形成的竞逐关系而言,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国对俄欧能源项目的阻挠和打压势必将呈现一种长期化的态势。美国为重塑欧洲天然气市场,联手欧盟对俄实施制裁,而俄强劲的能源攻势使欧洲能源价格急剧飙升,引发欧洲乃至全球严重的能源危机,给世界经济造成严重灾难。与此同时,美欧的能源巨头则赚得盆满钵满。据统计,埃克森、雪佛龙、壳牌以及道达尔等西方石油和天然气跨国公司2022年上半年的利润总额就超过了510亿美元。就欧盟而言,虽然在遏制俄罗斯方面欧美有共同的利益诉求,但因历史文化背景及国情差异,欧盟各国的战略利益并不完全一致。特别是在近年欧盟陷入深度危机并面临分裂危险的背景下,其内部利益诉求更加难以调和,尤其是对欧俄能源合作的认知存在较大差异。以德国为代表的“老欧盟成员”,主张利用欧俄地缘便利,加强与俄能源合作;而以波兰为代表的“新欧盟成员”,则担心过于紧密的能源合作会助长俄地缘政治野心并影响欧洲能源安全,故在能源合作上选择跟随美国,加大联合对俄制裁力度。在俄乌冲突不断加剧的背景下,欧盟力求减少对俄化石燃料的依赖,积极寻求俄能源替代产品,同时多措并举,加快向清洁能源转型。从2022年8月11日开始,欧盟对俄煤炭禁运正式生效。从长远来看,俄欧传统能源合作受制于欧盟内部的分歧以及美国的破坏和阻挠,双方过去那种密切的能源联系将很难重现,这使得欧俄通过能源合作带动双方关系回暖及正常化的期望变得更加渺茫。

(五)美欧与俄军控竞合叠加

尽管拜登执政一年多以来美欧与俄关系总体呈持续恶化态势,矛盾、冲突与对抗是主流,但不排除双方在军控等个别领域及共同关心的问题上进行有限合作。由于特朗普总统出于美国一己私利频频“离群退约”,先后退出《中导条约》《开放天空条约》等军控条约,严重冲击国际安全秩序,使得国际社会普遍担忧,特朗普的“退约”惯性及其“多米诺骨牌效应”是否会瓦解作为核安全及不扩散国际核军备控制制度重要基石和美俄之间最后一项军控条约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早在2018年10月,当特朗普宣布美国将退出《中导条约》后,俄国家杜马国际事务委员会主席斯卢茨基(Л. Слуцкий)便指出,“美国退出《中导条约》将导致《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崩溃,因为美国国会已经决定,如果《中导条约》得不到履行,就不分配资金执行《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而拒绝2021年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又可能导致美国退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这将彻底摧毁整个核不扩散与裁军制度”。在美俄于2019年正式退出《中导条约》后,《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能否续约遂成为世界核大国的重点关切,因为特朗普曾在公开场合多次表示,如果自己连任,将不再寻求与俄续签该条约。此番言论在国际社会引发极大恐慌,使国际政治观察家对国际核安全体系的平衡与走向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然而,不同于“政治素人”特朗普,拜登认为军控削减议题是外交政策的一个重要工具。他深知美俄之间的裁武条约,无论对两国还是对全球战略稳定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还未正式就任之前,拜登就曾多次公开表示,寻求与俄谈判并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是美新一届政府外交政策的优先事项。上台之初,拜登便通过美驻俄使馆与普京当局取得联系,要求双方尽快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俄方对此同样做出积极回应。据俄负责与美对接续约工作的一位官员称:“这次是美国人第一次主动提出的一个完全符合我们谈判起点的方案,实为罕见。”2021年1月26日,美驻俄使馆与俄外交部正式互换照会。次日上午,俄各有关委员会在不到24小时内便完成了美俄裁武协议的审批程序,可谓是打破了2014年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的法律批准程序的速度纪录。随后,美俄两国政府互换照会,并迅速批准和签署了《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延续协议,为两国今后在军控领域的合作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对缓和美俄关系起到了一定的压舱石作用。

2022年2月俄乌冲突发生后,美俄关系恶化急剧升级,严重影响了双方核军控谈判进程。在此背景下,8月8日俄外交部通知美方,俄罗斯决定暂时退出《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设施核查机制,但俄并未彻底关闭俄美军控谈判与对话的大门。8月18日,美俄新一轮军控对话在维也纳落下帷幕,尽管双方在军控问题上仍存在诸多分歧,但美国并未排除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选项。俄副外长里亚布科夫同样表示,俄罗斯支持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有效期,但美国应集中精力就条约问题进行双边谈判。与此同时,联合国也在极力促使美俄就军控问题进行谈判。8月27日,联合国裁军事务副秘书长中满泉(Izumi Nakamitsu)在新闻发布会上称,美俄必须在《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框架下进行谈判,并在该条约2026年到期之前达成一项新的协议,否则世界将失去威慑的手段。但同时也应看到,俄乌冲突长期化的发展态势以及美欧与俄对抗的几近白热化,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美俄核军控合作,两国未来的军控谈判之路注定荆棘丛生,4年之后《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命运如何,仍需进一步观察和研究。

二、美欧与俄关系变化动因 

纵观冷战结束30年来西方与俄罗斯关系发展起伏不定的曲折历程,囿于战略冲突与对抗以及相互遏制等结构性矛盾,美欧与俄关系在历经短暂重启后总是很快回归对抗与不和谐,敌对关系总体大于合作关系。除最基本的结构性矛盾,不同美国总统任职的不同时期,美欧与俄关系缓和或是恶化均有着具体的根源。自拜登政府上台以来,美欧与俄罗斯的冲突对抗几乎达到巅峰,双方关系陷入前所未有的恶化状态,其逻辑动因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美欧与俄罗斯之间存在安全观的认知差异和冲突。拜登就任以来,美欧与俄关系持续恶化的态势缘何没有因为美国总统换届而减弱,反而愈演愈烈?其根本动因在于,乌克兰危机使双方产生了安全观的认知差异和冲突,安全困境加深。在美欧看来,2014年克里米亚“脱乌入俄”彻底颠覆和破坏了战后欧洲的安全秩序;而俄罗斯则认为,冷战终结后,北约没有信守承诺而持续东扩,美欧不但没有将俄罗斯纳入有其参与的欧洲安全体系当中,还不断排挤俄罗斯。安全观上的认知差异和冲突严重破坏了美欧与俄发展关系的互信基础。对此,普京在2021年12月23日举行的年度记者招待会上严厉谴责并警告,北约违背20世纪90年代“一步都不会东扩”的诺言而进行五次扩张的事实,“简直就是厚颜无耻的欺骗”,“俄罗斯已经没有退路”,“绝不接受北约继续东扩”。事实上,俄罗斯与美欧之间的安全困境问题自冷战结束以来就一直存在,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在于,俄罗斯制度载体的演变与西方制度之间的差异逐渐扩大。从历史上看,俄外交政策叙事变化与制度发展动态密切相关。对此有俄罗斯政治学家指出,俄罗斯与西方的制度载体越是不同,俄对主权概念的解释就越广泛,并就捍卫全球制度主权外部边界必要性的论证越是强烈;俄罗斯国内秩序越是向单一中心的从属体系演变,俄就越是加紧将类似的关系归结为全球关系体系,并表示愿意与之对抗,因而外交政策就成为构建国家认同的工具,并被提升到国家安全的高度。苏联解体后,因价值观和社会制度与西方趋同,尽管首任总统叶利钦及其政治精英希望借此早日融入西方体系,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非但没有接纳俄罗斯,反而令其面临北约和欧盟双东扩的地缘政治压力与挑战。进入21世纪以来,伴随着普京上台执政并奉行“可控民主”的威权主义治国模式,俄罗斯与西方开始逐渐由合作走向对抗,与此同时,西方也加大了“双东扩”的力度。对此,著名冷战设计师乔治·凯南生前曾警告说,北约东扩属于致命的战略错误,会产生诸多不确定性和影响,不仅会引起许多国家的不适和反感,还会遭到来自俄罗斯的反击。到特朗普执政时期,美国两党各派精英均已将俄罗斯塑造成破坏美国全球领导地位及其主导的自由主义世界秩序的处处与西方“唱反调”的挑战者形象。

拜登继任美国总统后,基于自由民主价值观,美国联合其欧洲盟友再度强化大国竞争与意识形态对抗,把俄视为一个极其“麻烦”的对手。当前美欧与俄在安全威胁问题上似乎已陷入一种自我实现预言的状态,彼此之间不断相互塑造威胁认知。俄罗斯认为美欧借助北约和欧盟东扩挤压其地缘政治和生存空间,并在后苏联空间频繁策动“颜色革命”,严重威胁俄国家安全;美欧国家则认为,俄日益增长的军事能力、核威慑能力、对民主进程的渗透能力以及近几年在欧洲及其周边地区的强势行动,对西方国家安全构成极大威胁。由于战略互信缺失,美欧与俄正日益陷入“安全困境”的焦虑之中,双方对彼此侵略意图的感知和恐惧远远大于对基于共同利益合作意愿的认知,这将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期内支配俄与西方关系的走向。随着时间和事件的交替演进,美欧与俄罗斯都愈发觉察到自身正不断陷入各自制造的威胁叙事之中,且已达到积重难返的程度。显然,2022年的俄乌冲突更加坚定了美欧与俄罗斯的“安全困境”认知心理,在这种威胁叙事框架下,西方与俄之间的不睦关系将会一直保持下去。

第二,拜登政府固化的反俄倾向。早在奥巴马政府时期,拜登作为副总统,就曾参与当时美国政府对俄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并大显身手,这在某种程度上奠定了其当选总统后对俄政策的基调。在拜登看来,俄罗斯是一个“三流民主国家”,正在经历着巨大衰落。尽管如此,俄仍能对美国国际安全战略和全球领导地位构成现实威胁,并通过干涉美国总统选举、传播虚假信息和加剧美欧之间矛盾等,来从内部破坏西方民主。在拜登执政团队的观念里,特朗普团队的败选对俄当局来说是一大损失,俄罗斯在美国大选落幕之后似乎非常不愿意祝贺拜登的胜利,这种念头更是加剧了美国民主党人的对俄敌视情绪。另外,拜登在奥巴马政府时期,就曾参与甚至主导了美国的对乌克兰事务。克里米亚危机发生后,拜登曾支持对乌克兰国内政治进程进行直接粗暴干涉,并教唆促成基辅政权以武力镇压乌东南部民众的抗议,致使在奥巴马执政期间美俄就已因乌克兰问题交恶,由此奠定了两国关系恶化的基础。

显而易见,拜登早期的涉俄经历及其厌俄、反俄倾向在很大程度上成了其掌权后因乌东问题从各个方面大肆向俄施加压力的惯性基础。值得注意的是,和拜登一起重返白宫的还有昔日奥巴马和克林顿团队的成员,他们都是当年乌克兰事务的美国参与者和执行者。这从拜登政府执政团队构成人员的强烈反俄倾向可见一斑。作为一名女性政治家,新任美国副总统哈里斯就以主张对俄强硬著称。她自上任以来多次在各种场合声称俄罗斯对美国选举和内政的干涉是对美国安全最大的威胁。国务卿布林肯曾是美国国家安全局顾问,有在美国务院工作的经历,是“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的反对者,曾多次支持美国向乌克兰提供致命性武器以进一步威慑俄罗斯。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伯恩斯曾是前驻俄大使,他强烈建言进一步遏制俄实力恢复与增长,大幅削弱俄国际地位和地区影响力。对此国际社会早有预料,在拜登政府的四年任期内,美俄在言行上发生激烈对抗将是不可避免的。拜登政府及其执政团队固化的对俄态度和反俄倾向,一定程度上奠定了美欧塑造与俄关系的逻辑动因和基础,甚至决定了西方与俄罗斯关系恶化的宿命。

第三,拜登执政后重拾“联盟管理”,美欧重归跨大西洋伙伴关系。与特朗普单打独斗式的与俄对抗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拜登在遏制俄罗斯的策略方面十分注重发挥联盟和集体的力量。上任伊始,拜登便重拾“联盟管理”,着手积极修复和改善被特朗普损害的美欧同盟关系。为使跨大西洋伙伴关系重归于好,拜登上任仅一个月后便在2021年2月的慕尼黑安全会议讲话中发出“美国回来了”这句极具感召力的政治口号,将欧洲盟友紧密团结起来。在拜登看来,欧盟依然是美国的天然盟友,美国需要欧盟成为一个更加强大的国际行为体和一个更加可靠的盟友,以便在北约安全与防务上承担更多的实际责任。为此,拜登政府在意识形态、政治经济、军事安全以及全球治理等方面采取了一系列符合盟友心愿的组合式重大举措,使美欧跨大西洋传统盟友关系逐渐“复位”。与此同时,拜登还将应对俄罗斯威胁视为巩固和强化跨大西洋联盟的重要抓手,并以此为借口大肆渲染炒作俄罗斯“威胁论”,欧洲国家因此希望新一届美国政府在对待俄威胁问题上加大对欧洲安全的关注程度和战略力量投送力度,以便更好地做欧洲安全的卫士。为了重新获得欧洲盟友的普遍信任,并借此巩固北约内部安全和防务联系。拜登政府将北约定位为对抗和遏制俄罗斯“侵略行为”和影响力的关键工具。从欧盟方面来看,拜登执政后欧洲国家的“归队”意识尤为强烈,欧美在价值观问题上重新找到共同语言,欲以意识形态划线,更为明确地区分敌我。值得注意的是,俄乌冲突的升级加强了美国对欧洲的控制,为美欧关系更加紧密提供了难得的机遇。在有了联盟力量作为基础和保障的情况下,美欧双方在涉俄议程上再次不断走向联合,在对俄政策和立场上更加突显新的协调与联动,为美欧对俄实施群体性攻击和制裁奠定了坚实的力量基础。

第四,乌克兰问题的消极后果持续发酵的影响。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的外溢效应以及给大国、地区乃至全球产生的负面影响和消极后果时至今日远未完全消弭,而是在持续发酵。在全球转型及国际体系与国际秩序深度调整的百年变局之下,乌克兰问题的消极影响及其惯性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拜登执政期间美欧与俄对抗关系的宏观历史背景和总体逻辑动因。乌克兰问题造成俄与西方的冲突已延伸至大国之间关系的政治、经济、军事、外交及信息等各个领域,从而潜移默化地影响当今美欧的对俄政策和议程。

首先,乌克兰问题激活了西方根深蒂固的“恐俄症”,为美欧借此联手打压和孤立俄罗斯提供了强大的口实与民意基础。受历史地理和宗教文化等多重因素影响,“恐俄症”在西方由来已久,可以说自东西方对抗以来就一直存在,而西方的目的是剥夺俄罗斯的欧洲身份并摧毁其文明。乌克兰问题因克里米亚“脱乌入俄”引发国际社会,尤其是欧洲国家的极大震惊和恐慌,给欧洲民众的安全心理造成重创。“克里米亚事件”发生以后,俄罗斯的国家形象在西方急剧恶化,欧美民众对俄罗斯的负面认知和评价陡增,并逐渐失去了对俄好感。德国权威民调机构阿伦斯巴赫研究所的一项民调显示,55%受访的德国人称俄罗斯为危险国家,仅10%的受访者认为俄是德国可靠的合作伙伴,而76%的人认为德俄关系遭到了破坏。在美国,对俄罗斯的负面认知和情绪同样持续上升,绝大多数美国公民认为俄是其不可调和的敌人。根据2020年2月一项相关的民意调查,72%的美国人对俄罗斯持负面看法,而到2021年2月,这一数字已升至77%。拜登政府上任后,鉴于乌克兰危机持续加深和恶化,基于进一步遏制俄罗斯的战略需求,美国及其欧洲盟友极力将俄罗斯塑造成“侵略者”和世界秩序“破坏者”的形象,并借助针对俄罗斯的全球信息战不断释放“恐俄症”,在公众意识中灌输恐俄心理和妖魔化俄罗斯。特别是2021年底以来,拜登政府更是极力渲染俄罗斯“侵略”乌克兰,引起欧洲民众极大的心理恐慌。伴随着美国蛊惑“恐俄”的宣传力度进一步加大,大多欧洲人确信俄罗斯会在2022年“入侵”乌克兰,并且认为这次与2014年不同,俄再次“入侵”乌克兰不仅是对乌克兰一个国家的单独攻击,而且是对整个欧洲安全结构的攻击。在当今欧洲人眼里,俄乌冲突已被视为泛欧危机。俄乌冲突爆发前,一项针对俄罗斯“侵略”乌克兰的民调数据显示,受访者中73%的波兰人认为确实有可能发生“入侵”,64%的罗马尼亚人、55%的瑞典人、52%的德国人、51%的法国人和意大利人、44%的芬兰人持有同样观点。与此同时,不少欧洲民众纷纷表示,若俄乌开战,他们将挺身而出,愿意为保护乌克兰付出代价和牺牲,这可以从俄乌冲突爆发后不少西方雇佣军进入乌克兰协助乌军作战得到证实。

其次,美欧与俄罗斯均把乌克兰作为牵制和打击对方的地缘政治工具。乌克兰的地缘政治和战略“支轴”地位使其成为大国,尤其是美欧和俄竞相争夺的重点对象,这一态势在克里米亚危机以来表现得尤为明显。俄罗斯著名智库国际事务委员会总干事库尔图诺夫认为,当今广为流传并被俄专家学者接受的一种观点是,俄罗斯和西方之间和解的主要障碍是尚未解决的“乌克兰问题”。作为美欧与俄战略博弈的前沿,乌克兰一直未曾离开过美欧与俄政要的视线。在拜登的认知心理中,俄罗斯始终是“自由主义世界秩序”的主要威胁。乌克兰危机与克里米亚事件发生后,拜登便极力教唆欧洲盟友共同抵制俄罗斯,以便将莫斯科完全孤立于“整个文明世界”之外。早在2015年2月他在会见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时便直言不讳地说,“绝不允许俄罗斯重绘欧洲地图”。在随后总统竞选期间,拜登在其推特发文称:“如果我当选总统,他(指普京)的暴政和试图恐吓美国与东欧的日子将屈指可数。”俄乌冲突爆发后,拜登甚至称普京为“战争罪犯”。2022年3月26日在波兰的一次演讲中,拜登竟称“普京不能继续掌权”,尽管白宫事后极力澄清是口误,但仍然引起莫斯科的极大愤怒和强力回应。针对美国欲借乌克兰打压俄罗斯的企图,普京总统在2022年2月1日同匈牙利总理欧尔班会谈时一针见血地指出:“美国并不关心乌克兰的安全,其主要目标是牵制俄罗斯,乌克兰本身及其国内局势只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工具。”乌克兰危机是欧洲一场巨大的地缘政治灾难,其灾难性后果持续影响着西方与俄冲突和博弈的逻辑。

最后,乌克兰问题使大国关系重归地缘政治竞争的历史传统。在乌克兰危机带给世界的不利影响中,大国之间剧烈的竞争关系无疑是最醒目的表现。俄著名学者、莫斯科卡内基中心主任特列宁认为,乌克兰危机造成的大国博弈堪比19世纪俄罗斯帝国与大英帝国之间的争霸。他指出,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标志着俄与西方之间自1989年柏林墙倒塌以来形成的建设性关系的结束,从而开启了一个大国竞争加剧的新时代。乌克兰问题虽然不是国际体系的核心,但具有全球影响并改变了冷战结束以来的欧洲现状。乌克兰问题虽然历时八年有余,但大国博弈的态势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进入21世纪以来,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日趋衰落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俄罗斯不断走向复兴。为了谋求竞争优势和恢复霸权,在乌克兰危机造成大国关系回归传统地缘政治竞争的历史思维定式和惯性作用冲击下,拜登政府选择加大对俄遏制力度,有着极其深厚的政治逻辑基础。目前,历经八年的乌克兰危机最终演变成了俄乌军事冲突,其背后折射的是美俄之间的战略博弈与较量,这势必会进一步加剧美欧与俄关系的恶化程度。

三、美欧与俄关系变化态势的影响

乌克兰危机使世界格局和国际秩序发生深刻演变与重大调整。随着2021年拜登政府上台执政及美欧关系得以修复与好转,西方与俄罗斯对抗全面升级,特别是在俄乌冲突的背景下,美欧与俄罗斯关系变化态势不仅加剧了百年变局的演变,同样深刻影响着中国“一带一路”建设的未来发展方向。

(一)进一步搅动大国关系和严重冲击国际秩序

中美俄大三角关系是当今国际体系的核心,在一定程度上主导着国际秩序的走向。拜登政府上台后,基于挽救和重塑美国国际地位的总体战略目标和诉求,美国逐步加大遏制俄罗斯及与中俄对抗的力度。随着乌克兰危机不断升级、演变,美欧与俄关系变得更加恶化和尖锐,这给中美关系和中俄关系同样造成巨大冲击。受西方与俄关系危机的影响,因特朗普时期贸易战引发的原本就持续恶化的中美关系变得更加紧张和激烈。在拜登看来,中国是目前唯一能够破坏美国全球首要地位的对手,甚至是比俄罗斯更可怕的战略对手。拜登执政以来,美国外交政策新范式正在逐渐形成,其中的优先事项就是与中俄两个全球对手同时作斗争,试图建立一个新的两极:一极是由美国领导的“民主国家世界”,另一极是由中俄发挥主导作用的所谓“独裁者世界”。因此,拜登政府在国际和地区层面以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划线,把中俄两国视为美国霸权体系的主要挑战者和竞争对手,并将中俄置于双重遏制的战略轨道之上,联合地区盟友和伙伴国同时向两国施压。俄乌冲突爆发前夕,部分西方国家及国际组织竟然追随美国指责和刁难中国。时任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公然批评中方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立场并呼吁中国谴责俄罗斯,妄图破坏中俄关系;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则表示,中俄关系走近将威胁北约安全。显然,西方与俄对抗关系的进一步加剧已外溢至中美关系,并且恶化程度不断加深,未来走势更加充满不确定性。与此同时,美欧与俄关系的反向作用和影响在一定程度上积极促进了中俄的相互倚重,使双方关系变得更加紧密和牢靠。在西方国家将奥运会政治化并集体炮制所谓“外交抵制”的闹剧背景下,普京总统作为“逆行者”积极参加北京冬奥会开幕式,更加彰显了中俄两国患难与共、守望相助、不为“政治病毒”所影响的高水平战略协作关系。

国际关系发展的历史实践证明,国际秩序与大国关系具有高度的内在逻辑关联,尤其是大国在一定程度上塑造并支撑着国际体系。鉴于拜登执政以来频频挑起西方与俄对抗,极大地破坏了全球战略稳定,进而给现有国际秩序造成巨大冲击。可见,美欧与俄之间这种长期低位徘徊且不时引发诸多不确定性危机的关系,必将大幅增加全球政治关系的变量,使之变得更加难以预测。特别是在俄乌冲突中,美西方不是劝和促谈,而是不断“拱火”,加剧国际格局由渐变转向突变,并引发全球诸多问题,使处于变局中的当今世界陷入更加动荡的深重灾难和危机之中,同时也使脆弱的国际体系面临坍塌的危险,全球秩序未来走势将变得更加复杂和不确定。

(二)加剧欧洲地缘政治与安全格局动荡不安的风险

尽管西方与俄罗斯的对抗主要体现在美俄之间,但欧洲却是最大的受害者。首先,拜登上台以来纠集欧洲伙伴不断与俄罗斯打斗和博弈,极大地恶化了欧洲地缘政治环境,加剧了欧洲的分裂。虽然在遏制俄罗斯方面绝大多数欧洲国家选择站边美国,但欧洲国家并非铁板一块;另外,它们也有与美国不同的战略利益诉求,加上与俄邻近的地缘联系和特殊的历史渊源,美国的欧洲盟友对俄态度并非完全一致,这在拜登强行要求盟友打压俄罗斯的情况下,反而加深了欧盟内部的政治分歧与裂痕。特别是欧盟的主导者之一德国在与美国合作的同时,并不完全唯美国马首是瞻。因担心制裁会使德国经济与欧洲能源安全受损,德国并不主张因美国宣扬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就对俄实施严重制裁,而是强调以外交途径化解危机,由此造成德美关系龃龉不断,致使许多美国人认为德国是“不可靠的伙伴”。仅以俄乌冲突爆发后围绕对俄石油禁运的制裁为例,欧盟内部就存在明显分歧和差异。与此同时,在“欧洲战略自主”的背景下,新老欧洲国家对美国的核保护以及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持不同态度,存在较大分歧和争议,从而影响欧盟内部的政治团结。其次,拜登上台以来,为遏制俄罗斯,不断向欧洲增派军队和提供武器,特别是北约国家频繁在俄周边地区举行军事演习,不但加剧了俄乌对抗局势,而且致使俄罗斯采取同样的回应和反制措施,在俄乌边境联合白俄罗斯举行了更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使欧洲国家面临巨大安全威胁。此外,随着瑞典和芬兰申请加入北约,迫使俄罗斯在其西部边界加大军事部署和防御力度,引发欧洲对自身安全的极大担忧。为了加大威慑力度,美国不断升级部署在欧洲的反导系统,而俄罗斯在发展本国反导系统的同时,在其西部地区针锋相对地部署可突破美国反导系统的导弹,破坏欧洲地区战略稳定的诸多因素不断发酵,欧洲安全格局由此重陷冷战时期的危机状态。目前,欧盟国家正在积极追随美国参与对抗俄罗斯在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不断加剧欧洲军事化,这对欧洲未来地缘政治与安全格局将产生巨大消极影响。

(三)乌东问题后续走向更加扑朔迷离

乌克兰问题是当今西方与俄紧张关系的核心根源。乌东问题作为美欧与俄之间在欧洲问题上的焦点,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折射出双方之间的“安全困境”。俄乌之间这一遗留问题在西方国家的教唆和挑拨之下,对峙色彩加剧,升温趋势日益明显。随着拜登政府加大对乌支持力度,泽连斯基将会采取更加激进的反俄政策来阻止他作为总统可信度评级下降的颓势。乌东问题久拖不决的根源在于其背后域外势力的长期干涉,致使冲突各方政治利益诉求始终难以调和,相关协商机制难以实施。对此,曾有乌克兰政治学家表示,明斯克协议正在消亡,真正能缓解该地区紧张局势的是俄美之间的谈判。但拜登执政以来,却把“俄罗斯威胁”作为联合与强化其联盟关系的黏合剂,在乌东问题上怂恿基辅与莫斯科对抗,继续通过代理人战争支持乌克兰来消耗乃至拖垮俄罗斯,以达到绑架欧洲安全、促使欧洲盟友更加倚重美国的战略目的,从而将特朗普时期欧俄关系缓和的态势彻底掐断。伴随着俄乌冲突不断加剧和美欧与俄对抗持续升级,冲突的外溢效应已超出乌东地区并不断蔓延和扩大。在经历了200多天激战和对抗之后,目前卢甘斯克、顿涅茨克、扎波罗热和赫尔松乌东四地已进行入俄公投并完成相关法律程序,而乌方则对公投结果予以否认,不承认其合法性。显然,乌东问题已成为横在俄乌乃至俄与西方之间一道严重影响相互关系的鸿沟,且在可预见的未来难有解决出路,其后续走向仍然扑朔迷离,充满极大变数,从而影响着整个俄乌冲突的进程和结局,对世界格局同样会产生巨大影响。

(四)严重冲击并影响“一带一路”建设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地缘政治风险与挑战无疑是影响该倡议顺利实施的最大障碍因素。“一带一路”之陆上丝路——“丝绸之路经济带”横贯整个欧亚大陆,而俄罗斯占据欧亚大陆的核心位置,攸关“一带”兴衰成败的命运。有学者评价说:“没有俄罗斯的参加并起到重要作用,‘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构建是不可思议的。”2022年的俄乌冲突极大地恶化了欧亚大陆地缘政治局势,给“一带一路”建设造成一定困难和不利影响。首先,俄乌冲突以及乌克兰国内安全形势的急剧恶化使得“一带一路”的在乌项目无法继续实施和完成。其次,欧洲是丝绸之路经济带的终点,以往的中欧班列大多经过俄罗斯前往欧洲。俄乌冲突爆发后,受西方制裁影响,不少中欧班列不得不改变线路绕开俄罗斯,经由中亚跨越里海和高加索前往欧洲。与此同时,西方制裁严重打击俄罗斯经济发展,也会给中俄“一带一盟”对接合作造成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此外,随着西方对俄铁路运输制裁的进一步加深,必然会影响中欧班列的顺利通行和正常运转。总之,俄乌冲突导致欧亚大陆地缘政治形势复杂性上升,关系着“一带一路”建设的未来发展方向与前景,对此,需要进一步观察和研究,以便做到未雨绸缪,将不利于“一带一路”建设的地缘政治风险与挑战降至最低。

四、结语

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是西方与俄关系的一道重要分水岭。八年来,经过不断演化和发酵,演变至冲突、战争的乌克兰问题引发的大国对抗与竞争成为全球关注的热点问题。自2021年拜登上台执政以来,西方与俄罗斯战略冲突更加尖锐。伴随着跨大西洋伙伴关系逐步改善与好转,美欧联合对俄实施打压和制裁力度更甚,致使俄与西方对抗不断升级,双方关系持续恶化。经过拜登政府一年多的执政,在美欧的破坏性作用下,俄乌对抗与紧张局势在经历白热化之后——战争的阴云终于笼罩在乌克兰上空,不仅将乌克兰推向灾难与痛苦的深渊,同样也使欧洲安全秩序、世界大国关系陷入更加深重的危机之中。在全球转型与国际秩序深度调整的百年变局下,拜登政府制造的美欧与俄罗斯的新一轮对抗,使大国关系又重回地缘政治竞争的历史传统,大国政治动机的古老争议再度复活,严重冲击了全球战略稳定,并将大国关系带进一个更加动荡不安的世界和时代,进而给不确定的国际体系与世界秩序未来走势蒙上一层阴影。与此同时,俄乌冲突加剧了欧亚大陆地缘政治局势的复杂化,使中国“一带一路”建设的未来发展方向与前景同样面临着巨大风险与挑战。(作者:焦一强 兰州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中亚研究所教授;丁传彪 兰州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