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美国总统拜登(右)乘专机抵达以色列特拉维夫本古里安国际机场,以色列总理拉皮德(左)前来迎接。
以去年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减少在伊拉克、叙利亚的军事存在等行动为标志,拜登政府表现出从中东抽身的战略意图。然而无利不起早。今年7月13日开始,拜登先后访问以色列、约旦河西岸和沙特。这是他担任总统后首访中东,意味着美国在中东推行的“价值观外交”受挫,重拾“现实主义外交”。在大国战略竞争、俄乌冲突愈演愈烈、国内支持率大幅下降的背景下,拜登政府不得不放低身段,试图修复与中东盟国的关系,重视中东在全球战略布局中的地位。
拜登企图打造“中东版北约”针对俄中和伊朗
拜登访问中东,旨在打造“中东版北约”,推动与盟国形成安全—科技—经济“复合联盟”,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打造美国与阿拉伯国家的“中东战略联盟”,与海合会、埃及、约旦和伊拉克等9个阿拉伯国家举行“美阿峰会”;二是形成美国、以色列与阿拉伯“三方合作架构”,构建“中东防空联盟”;三是完善美国、以色列、阿联酋和印度“四边机制”,将中东、印太和欧洲的盟友连为一体。
美国打造“中东版北约”主要针对以下任务。
首先是应对俄乌冲突。中东剧变以来,俄罗斯强势进入中东,与以色列、沙特、埃及、土耳其、阿联酋、伊朗等在能源、军售、民用核能、粮食安全等领域建立了全方位合作关系。俄乌冲突爆发后,美国的中东盟友不愿意与西方一道制裁俄罗斯,也拒绝美方提出的石油增产请求。以色列、土耳其、沙特、埃及、阿联酋等中东国家不愿意同美国亦步亦趋,导致美国与中东盟国的关系貌合神离。拜登访问中东,旨在将中东盟友绑在对抗俄罗斯的战车上,鼓励以色列向乌克兰提供进攻性武器,敦促沙特等欧佩克成员增加石油产能,抑制美国国内不断飙升的油价,同时借机打击俄罗斯能源出口。拜登出访中东,将说服以色列和阿拉伯盟国与俄罗斯经济、能源和防务合作“脱钩”,减少对俄能源、粮食和武器装备的依赖,形成与美国的“内循环”。
其次是应对伊朗的地区挑战。美国视伊朗为中东秩序的挑战者。拜登上台后启动重返伊朗核协议谈判。尽管谈判取得了重要进展,但美国不愿意将伊斯兰革命卫队从“恐怖组织”黑名单中移除,不愿意保证今后不再退出伊核协议,导致谈判陷入僵局。6月底,美伊还在卡塔尔举行间接会谈,最终也是无功而返,拜登随即宣布对伊朗追加制裁,并组建“反伊朗大同盟”。
2021年,美国将以色列从欧洲司令部责任区调整到中央司令部责任区内,力促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加强防务合作,构筑反伊朗统一战线。此次中东之行,拜登将举办美国与海合会六国以及埃及、约旦和伊拉克的十国峰会,力推美国、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建立“中东防空联盟”,向沙特出售进攻性武器,形成以土耳其、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为一方,以伊朗领导下的什叶派阵线为另一方的中东新格局。拜登政府还将促进沙特与以色列以“小步走”的方式开展防务合作,为将来沙以关系正常化奠定基础。
▲承担2022年沙特阿拉伯麦加朝觐轻轨运营的中国铁建12日顺利完成今年朝觐运送服务。图为乘坐轻轨列车的朝觐者称赞列车快捷舒适。
再次是开展对华战略竞争。中国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与中东各方均保持密切的合作关系。中国成为中东大多数国家的第一大或第二大贸易伙伴;中东国家普遍“向东看”,与东亚和南亚国家的能源、经济和贸易依存度不断加深。美国将中国视为中东地缘经济战略对手,拜登政府把美国在中东领导力下降归咎于中国,煞有介事地宣称中国在中东的5G基站、港口、北斗和其他重要基础设施项目有战略意图,以安全为借口,阻止中东盟友与华开展正常的科技与医疗合作。出访前,拜登还在《华盛顿邮报》发表署名文章,称将与中国在中东开展竞争。访问期间,拜登或将兜售“全球基础设施伙伴关系”,与“一带一路”倡议展开竞争。
最后是推动巴以和平进程。去年5月和今年4月,巴以连续爆发流血冲突,使美国对中东事务欲罢不能,干扰了美国全球战略布局。拜登政府主张以“两国方案”解决巴以问题,即在不改变特朗普政府亲以政策的前提下,给予巴勒斯坦一定的援助,做到“亲以而不反巴”,敦促巴勒斯坦为获得经济援助而放弃政治诉求。拜登访问中东期间,将在约旦河西岸会见巴勒斯坦总统阿巴斯,试图推动巴以重启和谈。
中东各国并不愿意为美国火中取栗
由此可见,在俄乌冲突加剧、伊朗核问题久拖不决、美国国内油价飙升、拜登支持度下降的背景下,拜登的中东政策不得不从“理想”回到“现实”。然而,美国打造“中东版北约”恐难以奏效。
首先,美国政府一贯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中东,高举“价值观外交”大旗,利用民主和人权问题干涉中东国家内政,引起地区国家的不满。去年美国召开所谓的全球民主峰会,绝大部分中东盟国被拒之门外。美国与阿拉伯盟友合作只是一种权宜之计,并未改变拜登政府对中东伊斯兰国家的偏见,故美国与中东国家缺乏战略互信。
其次,美国力促沙特和以色列建交,以阿以和解促巴以和解,以期实现“两国方案”落地。但是,拜登不愿意改变对以色列的偏袒政策,将巴以问题视为巴勒斯坦问题,认为中东和平的症结在巴勒斯坦内部而不在以色列,故难以真正推动中东和平。
第三,中东已不再是美国的中东,中东盟友不再唯美国马首是瞻,各国的战略自主意识不断增强。中东国家普遍奉行经济多元化和政治多极化的对冲战略,继续同俄罗斯和中国开展全方位合作,海湾阿拉伯国家还将继续与伊朗就恢复关系正常化举行谈判。在各种内外部挑战相互叠加的背景下,求和平、谋发展是中东各国的普遍诉求。它们并不愿意沦为大国战略竞争的代理人,不会为深陷窘境的拜登政府火中取栗。“中东版北约”或许只是一种“想象的共同体”。(作者:孙德刚 复旦大学中东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