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对话”网站7月20日发表题为《美国:全能幻想的终结》的文章,作者是法国巴黎政治学院地缘政治和宗教地缘政治助理教授曼利奥·格拉齐亚诺。文章认为,美国的主要问题不是相对衰落本身,而是没能认识到这种状况,无论是出于自尊、选举算计,还是仅仅缺乏意识。全文摘编如下:
“我不接受美国沦为世界第二。”这是2010年1月贝拉克·奥巴马在首次发表国情咨文时作的直白表态,当时引起巨大反响。这一表态用一句话概括了当前美国的战略前景。
一直处于相对衰落
几十年来,美国一直处于相对衰落的状态,面临有朝一日被一个作为对手的大国超越的可能。然而,美国的主要问题不是相对衰落本身——这是随着公司、部门、地区和国家增速不平衡而出现的自然现象。相反,美国的主要问题是没能认识到这种状况,无论是出于自尊、选举算计,还是仅仅缺乏意识。
1987年,保罗·肯尼迪在他的名著《大国的兴衰》中解释说,大国的兴衰正是因为大国发展速度不平衡。因此,从长远来看,大国不同发展速度之间的关系才是决定性的。
除了几个短暂的衰退期,美国从未停止过增长。然而,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美国的增长速度慢于世界其他大多数国家,所以说它一直处于相对衰落的状态。虽然按绝对值计算美国经济在继续增长,但它对手的经济增速更快。
用吃食打比方,即提供给每个人的蛋糕变得更大了,但分给美国的那块蛋糕变得相对较小。
经济分量和生产分量的这种相对衰落最终导致政治行动的空间缩小,原因是“过度扩张”现象。一些庞大帝国(从罗马帝国到俄罗斯帝国)的衰落就是源于这一现象。
随着当时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日本)经历经济急剧放缓以及苏联解体,美国的相对衰落出现了逆转趋势,尽管是轻微而短暂的逆转。
接着,美国进入了一个陶醉于成为“单极世界”里“唯一超级大国”(即“超强大国”)的时期。在这个时期,美国人认为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重塑世界,尽管他们不再具备这样做的实力,并且当时新的竞争对手开始展示实力。美国的相对衰落不仅仅取决于日本的崛起,当然也不取决于苏联,而是取决于发展不平衡的必然趋势。
担忧欧亚大陆联盟
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上世纪90年代的北约东扩重新成为国际争论的焦点。对俄罗斯人和他们的朋友来说,北约东扩是引发一切的“原罪”,从而把普京发动的“特别军事行动”的责任完全推给了华盛顿。
如今,如果说美国有一个无可争议的战略目标,那就是防止欧洲(现实地说,是德国以及/或者任何以德国为中心的集团)与俄罗斯建立任何形式的合作。
自从取代英国成为世界霸权国家以来,美国人也继承了哈尔福德·麦金德提出的“心脏地带”理论。这个理论本质上认为,如果东欧(也就是德国)控制心脏地带(也就是俄罗斯),那么它就将主导欧亚大陆,进而主导世界。
二战期间,出生在荷兰的美国耶鲁大学政治学家尼古拉斯·斯派克曼重提麦金德的理论。他把“心脏地带”理论演变为“边缘地带”理论。“边缘地带”指一个由可能包围心脏地带的国家组成的“圈”。在斯派克曼的叙述中,控制这个圈对控制世界至关重要。这一理论后来演变成遏制政策,即在俄罗斯周围设置封锁线。
不过,在整个冷战期间,遏制政策被故意歪曲了:事实上,其目的不是“遏制”俄罗斯(因为俄罗斯非常虚弱,并不构成严重威胁),而是遏制德国和日本——也就是说,切断这两个国家的亲俄派手脚,把对边缘地带的边境管控留给斯大林的坦克。
英国人曾经担忧可能出现一个能够挑战并最终推翻其世界霸权的欧亚大陆联盟,现在这种担忧已经从英国人转移到了美国人身上。正如亨利·基辛格公开所说:“20世纪上半叶,美国打了两场战争,以阻止一个潜在对手主导欧洲;20世纪下半叶(事实上从1941年开始),美国接着又打了三场战争,以证明同样的原则在亚洲是合理的——分别与日本、朝鲜和越南。”
美国国旗(资料图片)
2011年,弗拉基米尔·普京提议建立欧亚联盟(这是重构俄罗斯帝国的众多尝试之一),使之成为“从里斯本到符拉迪沃斯托克大欧洲的重要组成部分”。时任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很快作出坦率回应。她说:“存在一种将该地区重新苏联化的举动。它不会有这种叫法。它将被说成是关税同盟、欧亚联盟等诸如此类。但是,我们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犯错。我们知道目标是什么,我们正设法找到加以延缓或阻止的有效方法。”
如果说,麦金德、斯派克曼、凯南、基辛格、布热津斯基和克林顿所担心的风险是,一个强大的工业大国与俄罗斯心脏地带的势力可能会联合起来,显而易见,当今对美国的威胁与其说来自欧洲或日本,不如说来自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