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智库的发展现状与挑战

进入21世纪以来，拉美智库取得长足的发展，在数量、质量和国别覆盖范围方面稳步提升，为本国的公共决策发挥重要推动作用。地区大国成为智库发展的主阵地，其中巴西智库的发展成就最为突出，以瓦加斯基金会为代表的一批拉美智库已经迈入世界顶尖智库行列。近年来，拉美智库注重提升研究成果对公众的开放度，大力建设虚拟智库或数字智库，积极推动地区范围的跨国合作。在实际运转过程中，许多拉美智库容易受制于媒体和资助者，受到国外力量的影响。对于重大公共问题，各家智库存在明显的立场偏好。因此，拉美智库在如何保持自身独立性和公信力方面将面临长期的挑战。

基本发展状况 

经过长期发展，拉美国家的智库建设主要呈现以下几个方面的特点。

第一，规模数量呈现迅速扩张之势。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研究编写的《全球智库报告》显示，2008年，拉美智库数量为538个；截至2020年，这一数量已达到1288个。目前，拉美智库的数量位居全球第四，仅次于亚洲（3389个）、欧洲（2932个）和北美地区（2397个）。

第二，智库分布实现地区范围全覆盖。《全球智库报告》显示，2008年，3个加勒比国家（安提瓜和巴布达、伯利兹、苏里南）尚没有智库；2020年，这一情况已发生改变。安提瓜和巴布达拥有了六家智库，伯利兹有五家，苏里南则有两家。此外，圣基茨和尼维斯、圣卢西亚、格林纳达等加勒比地区的小国也拥有了至少一到两家智库。

地区大国成为拉美智库发展的主阵地。2020年，智库数量最多的五个国家分别是阿根廷（262家）、巴西（190家）、墨西哥（109家）、哥伦比亚（90家）和智利（80家）。这些国家合计拥有的智库数量相当于拉美智库数量的56%，如此之多的智库使阿根廷和巴西跻身全球智库数量前十国家行列，分别位居第8位和第9位。

第三，一批拉美智库进入世界优秀智库行列。根据《全球智库报告》2020年的评估结果，巴西瓦加斯基金会在全球174个顶级智库之中位居第三。此外，阿根廷国际关系理事会（CARI）处于第37位，哥伦比亚的高等教育和发展基金会（Fedesarrollo）和智利的自由与发展研究中心（LyD）分别位列第60位和第70位。

在拉美国家中，巴西的智库发展成就最为突出。相关研究显示，自2008年以来，巴西智库数量的增长幅度在地区各国之中位居首位，不仅拥有较大的智库数量，还形成一批受到广泛认可的高质量智库。瓦加斯基金会、巴西国际关系研究中心（CEBRI）、巴西应用经济研究所（Ipea）、巴西金砖国家政策中心（BRICS Policy Center）等智库在国内经济、国际经济、社会、科技外交、国际发展、国防建设、国家安全等政策领域均有亮眼表现。瓦加斯基金会成立于1944年，被誉为南美洲的“布鲁金斯学会”，其最初使命是为本国的公共和私营部门培训管理人才，后期逐步纳入社会科学研究，以满足伴随本国经济增长而出现的各种需求。瓦加斯基金会一直强调跨学科研究，致力于结合政治学、经济学、管理学、法学等学科的视野和研究方法，形成分析复杂问题的独特路径。2011年以来，该智库在《全球智库报告》中的排名不断上升，并长期处于拉美智库排名榜首。

演变和运转 

在英语国家中，智库这个术语被广泛使用，而在西班牙语国家，同样含义的“思想中心”得到广泛接受。在一些拉美学者看来，该地区的智库雏形可以上溯至独立运动时期。1790年，爱国者学会（Sociedad Académica de Amantes del País）在秘鲁成立，其成员先是关注如何实现本地的独立，然后讨论如何构建一个现代的共和国。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拉美智库进入稳步发展的时期。从二战结束到20世纪60年代，在现代治理观念的影响下，智库开始在拉美地区逐步建立起来。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大多数拉美国家处于军政府统治之下。一批智库在这一时期成立，成为讨论和制定反对军人独裁统治策略的活动场所。20世纪80年代以来，政治经济改革浪潮席卷拉美，智库的作用得到显著提升。一批技术专家型智库在这一时期成立，成为本国政府制定改革方案的关键因素。进入21世纪以来，智库对于世界各国发展进程的作用进一步凸显，拉美国家普遍加强智库建设，智库的数量和质量得到显著提升。

多数拉美智库是由政府或大学设立。在巴西，应用经济研究所隶属本国经济部，是典型的官方智库；金砖国家政策中心则是由里约热内卢天主教大学设立。拉美的地区性研究组织——拉丁美洲社会科学院（FLACSO）和联合国拉美经济委员会（CEPAL）——也被视为具有官方性质的智库。巴西瓦加斯基金会最初由政府成立，后转变为私营智库。一些拉美智库是由政党成立，有明确的党派立场，多见于智利、乌拉圭和哥伦比亚等政党政治传统较为深厚的国家。许多拉美智库实际上属于一般性的民间组织，但能够履行智库的诸多职能，力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智库，以便争取捐赠资金。

就研究内容而言，拉美智库最关注社会科学，相关研究项目占项目总数的50%。其他占比较大的研究内容包括环境科学、人文学科、医疗卫生、自然科学、教育和粮食问题。就资金来源而言，32%的拉美智库依靠政府资金，26%依靠私营部门捐款和政府拨款，26%依靠自筹资金（研究项目收入），12%依靠私人机构支持，其他的拉美智库主要依靠多种途径筹款。

近年来，拉美智库在自身建设方面采取以下三点做法。第一，注重提升研究成果对公众的开放度，积极通过网络发布研究成果，意在顺应大众更多了解政务决策过程的意愿；第二，重视构建虚拟智库或数字智库，从而降低运营成本和融合其他组织（媒体、公共议题运动和社会网络）的运转特点；第三，积极推动跨国合作，12个拉美智库在2010年发起实施“拉丁美洲公共政策研究计划”（ILAIPP），拉美智库峰会在2013年以来由地区各国轮流举办。

面临的挑战 

对于大多数拉美智库而言，筹集资金、维持自身运转是第一要务。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巴西智库越来越多，但普遍缺少资金，其他拉美国家的情况也大抵如此。阿根廷智库平等与增长公共政策研究中心（CIPPEC）创始人在分析智库生存之道时表示，智库必须与媒体保持紧密联系，使其成为媒体习惯性的资料引用来源，从而提高智库知名度。通过此种方式，智库才有望获得外界的资金支持。这意味着媒体和资助者能够对智库的生存和发展产生关键性影响力，在如此情况下，这些智库如何保持自身的独立性和公信力令人存疑。

拉美的私营智库非常易于受到国外力量的影响。由于本国私营部门的支持不足和公共部门需求较为有限，许多拉美智库高度依赖于国际合作，需要从国际组织、外国金融机构、跨国企业和外国非政府组织寻找资金或研究项目。这种情况在厄瓜多尔、秘鲁和玻利维亚较为多见。相对而言，巴西、阿根廷、墨西哥、哥伦比亚、智利等国的智库较少依赖于外国资金支持。

在实际运转过程中，各家智库存在明显的立场偏好。研究者分析了四家巴西智库在两个关键时间段（2008—2009年、2014—2015年）对经济紧缩的看法。与政府联系紧密的巴西应用经济研究所以及与工会联系紧密的统计和社会经济研究跨工会工作部（Dieese）持反对立场，与商界联系紧密、保守色彩较为浓厚的费尔南德·布劳德尔研究所（IFB）和巴西经济研究所（IBRE）持赞同立场。这些智库的观点明显反映了它们的政治与意识形态偏好，并没有成为联系学界和政界的“中立桥梁”。

许多拉美智库存在一定视野局限性。受限于本国、本地区的历史、文化和外交传统联系，以及资金来源和传统合作关系，一些拉美智库传统上关注欧洲和北美国家，与这些国家的智库合作更为密切，而对发展中国家的观察、知识积累和研究较为滞后，与发展中国家智库之间的横向联系缺失。近年来，巴西瓦加斯基金会加强与中国智库的交流，与复旦大学等大学和研究机构开展合作，加入“一带一路”国际智库合作委员会，为拉美智库突破传统视野局限性、形成更加多样化对外联系作出了积极尝试。（作者：张冰倩 中国社会科学院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