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2022年的中东地区形势,那就是“混沌”。从全球、地区、内政三个层面看,中东地区形势虽出现不少新信号,但尚不足以形成明确趋势。
2022年11月22日,沙特阿拉伯国家足球队在卡塔尔世界杯小组赛首轮比赛中爆冷击败阿根廷队,沙特代表团成员在看台上欢呼庆祝。
冷战结束以来首现大国博弈鼓噪
冷战结束后,美国一度是中东地区事务的绝对主导者。然而随着2011年美国开始实施战略收缩、2013年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2015年俄罗斯介入叙利亚战争,美国“独霸”该地区的时代逐渐结束。如今,该地区出现了近百年间罕见的美国、中国、俄罗斯、欧洲国家相继“入场”后的“多元平衡”,但并未出现大国博弈的局面。大国虽在热点问题上有分歧,但彼此在中东地区既不直接对抗,也不合作。
进入2022年,这一态势出现微妙变化。2022年10月公布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直接宣称,“后冷战时代结束,大国竞争时代开始”,美中关系进入战略竞争时代,美俄关系处于“准战争”状态。在此背景下,美国国内越来越多人认为,过去20年美国中东政策的失误使俄罗斯与中国有机会“填补空白”。2022年7月,美国总统拜登在出访中东前后,曾三次提出美国不能让中俄填补中东“权力真空”。同时,中国国内学者也重提将中东作为大国竞争的“中间地带”这一概念。但迄今为止,大国竞争在中东地区尚无明显的落地迹象。
地区大国间出现新的合纵连横
当前,地区内国家形势主要呈现三大特点,新的合纵连横动向已显,但“新欢”“旧恨”能走到哪一步具有较大不确定性。
地区主要大国逐渐减弱对美国的依赖,对外政策自主性有所增强。自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美国一直在向沙特阿拉伯等主要产油国政府施压,要求增加原油供应量,以降低国际油价。然而2022年10月,以沙特为首的石油输出国组织与非欧佩克产油国第33次部长级会议决定,从2022年11月起将原油总产量日均下调200万桶。消息公布后,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表示,美国正重新评估与沙特关系。不过,虽然美沙关系陷入波折,沙特仍难以离开美国。例如,也门胡塞武装频繁向沙特发射火箭弹是该国面临的主要安全问题之一,而美国的导弹防御系统对保护沙特国家安全起到了关键作用。
地区国家间关系出现明显缓和趋势。在自2010年开始的十年时间里,地区主要国家间一度矛盾激烈。例如,2016年沙特以从事恐怖主义活动的罪名处决一批囚犯,其中包括知名什叶派宗教人士尼米尔,引发伊朗强烈不满,最终导致沙伊断交;2017年沙特、巴林、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埃及等国以卡塔尔“支持恐怖主义”为由,纷纷与之断交;2018年美国将其驻以色列大使馆从特拉维夫迁至耶路撒冷,巴勒斯坦爆发大规模抗议活动并与以军警发生冲突,土耳其对以色列表示谴责并驱逐了以驻土大使,以色列则宣布驱逐土驻耶路撒冷总领事。但2021年以沙特为首的第41届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首脑会议签署《欧拉宣言》,这表明“卡塔尔断交危机”得到化解;沙特与伊朗陆续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举行了四轮和谈。2022年8月,土耳其与以色列也宣布全面恢复外交关系。然而,各国间存在的矛盾并未得到真正解决,“缓和潮”在很大程度上是彼此长年争斗无果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地区国家似乎正在形成新的阵营组合。土耳其、伊朗与俄罗斯正出现合作迹象,同时,美国、以色列及部分阿拉伯国家间有形成一个阵营的趋势。但由于这些国家间的内部矛盾十分突出,两方阵营能否真正形成难以预料。
中东国家艰难推进改革
内政层面,根据所面临情况的不同,地区国家可大致被分为四类,共同点是政治改革都在困境中打转。
第一类是相对稳定的海湾阿拉伯国家。乌克兰危机升级后,国际油价进一步上涨,使拥有丰富油气资源的海湾阿拉伯国家获得“意外之财”。过去十年间,海湾阿拉伯国家普遍政治稳定,自新冠疫情暴发以来其整体经济形势也较好,这表明这些国家一贯的“花钱买稳定”策略十分有效。但同时,它们也正面临新挑战,即,能否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实现产业的升级换代。
第二类是伊朗、以色列和土耳其等在中东地区拥有较成熟政治制度的国家。2022年,这些国家的政治稳定性受到了较大挑战。例如,11月,以色列举行了短短四年内的第五次议会选举,前总理内塔尼亚胡率领的右翼阵营获胜,但由于其阵营中被视为赢得选举关键助力的极右翼政党“宗教犹太复国主义党”的领导人本·格维尔对巴勒斯坦立场强硬,舆论担忧以政局变化将加剧巴以紧张关系。
第三类是伊拉克、黎巴嫩、苏丹、突尼斯等政局较为动荡的国家。这些国家经过数次选举,各个政党轮换执政,也多次调整政治制度,仍无法缓解国内动荡,导致民众普遍失去信心,国家陷入“政治虚无主义”。第四类是叙利亚、也门、利比亚等仍处于战乱中的国家。过去一年,这些国家虽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但真正结束战争的努力也未取得实质进展。(作者:牛新春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