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迎来温和衰退（2022年第4季度全球宏观经济季度报告）

2022年第4季度，欧元区综合PMI温和回升，制造业和服务业活动虽然依旧疲弱，但萎缩程度有所减轻。受暖冬影响，原先预计的严重能源短缺和电力危机未在欧元区爆发，能源成本下行更驱动区内通胀率重返个位数水平，促使欧元区消费者信心显著回升。供应链瓶颈的缓解以及积压订单的消化使得企业投资表现亦优于预期，欧元区对外贸易逆差小幅收窄。不过，在全球经济增长前景疲弱、围绕俄乌冲突和能源的高不确定性仍存、欧洲央行加息立场不改等多重因素的叠加下，欧洲经济短期内还是难以摆脱萎缩的阴霾，只是萎缩程度可能较为温和。预计欧元区在2022年和2023年交接之际会出现短暂的技术性衰退，2023年全年经济增长约在在0.3~0.5%之间。

一、经济运行态势

PMI温和回升。受供应链瓶颈缓解和商业信心改善的影响，4季度欧元区19国综合采购经理人指数（PMI）呈温和回升的态势，从10月47.3的低点逐月上行至12月的48.8。不过，10-12月欧元区综合PMI仍保持在荣枯线以下，而且从季度平均值来看，4季度欧元区综合PMI的季度平均值为47.97，较第3季度的48.97有所下滑，表明欧元区经济在第4季度表现整体不及第3季度，生产经营活动继续萎靡，但衰退程度可能较预期温和。

制造业方面，欧元区12月制造业PMI为47.8，连续第六个月低于荣枯线，但好于市场预期和前值的47.1，同时成为三个月来的最高。服务业活动也同样放缓了收缩步伐，12月欧元区服务业PMI为49.1，连续第五个月低于荣枯线，但高于预期值和前值的48.5。

分国家来看，12月德国综合PMI实现了自2月以来的首次回升，来到48.9，表明尽管德国经济仍处于疲软状态，但情况已开始改善，其服务业PMI和制造业PMI双双从11月的低位回升，前者由46.1升至49，后者则从46.2回升至47.4。与之相反，法国经济仍处于加速下滑中，12月法国综合PMI为48，创2021年4月以来的最低纪录，并连续第三个月位于荣枯线下方。服务业成为拖累法国综合PMI的主因，12月法国服务业PMI从11月的49.3降至48.1，创22个月来最低纪录。法国制造业则有所回暖，12月制造业PMI从11月的48.3回升至48.9。

工业生产指数方面，10月欧元区工业产出环比下降2.0%，为7月以来最大降幅，超出预期的下降1.5%。工业产出同比增长3.4%，与9月的5.1%相比增幅有所下滑，表明欧元区工业生产整体仍处于萎缩状态。

通胀回落至个位数。2022年12月份欧元区消费者调和价格指数（Harmonised Indices of Consumer Prices，HICP）同比增长9.2%，较11月的10.1%进一步下降，是自10月10.6%高点的连续第二次下行，低于此前市场预期的9.5%。

从分项来看，能源依然是12月通胀攀升的最大推手，但已经显著低于先前水平。12月份欧元区能源价格同比上涨25.7%，较11月的34.9%下降了9.2个百分点。除能源外，其他各分项价格均出现了小幅度的上涨。12月欧元区食品烟酒通胀率为13.8%，较11月的13.6%上升了0.2个百分点。非能源工业品通胀率从11月的6.1%上涨6.4%。服务通胀率也从11月4.2%上涨到了12月的4.4%。

从国别来看，12月欧元区成员国中有9个通胀率达两位数。主要经济体德国12月通胀率为9.6%，法国为6.7%，意大利为12.3%，西班牙为5.6%。

然而，剔除了波动较大的食品和能源价格后，欧元区核心HICP在12月同比上涨了5.2%，创下新高，同时也高于预期和前值的5%，表明尽管在能源成本下降的带动下，欧元区通胀有所放缓，但价格压力难言缓解，核心通胀还未出现下降的迹象。随着企业对产品价格的继续调整，欧元区核心通胀率还可能进一步上升。

失业率保持历史低位。2022年10月欧元区19国经季节性调整后的失业率为6.5%，较9月的6.6%再下行0.1个百分点，再度创下历史新低，与2021年同期相比下降了0.8个百分点。同时，根据欧盟统计局估计，10月欧元区失业人数约为1087万，较2022年9月减少了14.2万人，较2021年10月减少了约115万人。

10月欧元区19国青年失业率为15%，较前一个月的15.2%下降了0.2个百分点。10月欧元区青年失业人数为232.6万，比前一个月减少了2.5万人，较2021年同期增加了8.1万人。从2022年前10个月来看，欧元区青年失业率与整体失业率走势有所分化，二者自5月起差距逐渐扩大，表明相较欧元区整体劳动力市场表现而言，年轻人就业形势出现一定程度的恶化。

二、支出法GDP分解

消费者信心持续回升。2022年4季度欧元区消费者信心持续回暖，从10月的-27.5逐月攀升至12月的-22.2，达到5月份以来的最高水平。不过，从历史水平来看，欧元区消费者信心仍处于低位，远低于2020年2月疫情爆发前水平。这表明，尽管随着能源价格上涨的放缓，消费者对未来经济严重衰退的担忧有所减轻，但欧元区居民消费可能还需要较长时间才能逐步恢复。

就主要成员国而言，2023年1月德国GFK消费者信心指数从2022年12月的-40.2小幅回升至-37.8，好于此前市场预期的-38，表明消费者长期以来对能源价格高企的恐惧已有所缓解，消费环境得到改善。法国方面，11月法国Insee综合消费者信心指数从10月的82小幅上升至83，为6月以来的最高值。

企业投资表现好于预期。供应链瓶颈小幅缓解使得欧洲汽车制造业产出在2022年第3季度出现恢复，积压订单也逐步得以消化，促使欧元区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加了7.2%，环比增长3.6%，较第2季度的2.7%和0.9%均有显著增长，为该季度GDP增长做出了正向贡献，其对GDP的环比拉动率为0.79个百分点，同比拉动率为1.57个百分点。

不过，在俄乌冲突不确定性、能源价格上涨以及利率水平走高三重因素的作用下，欧元区工业信心指数仍在持续下跌，11月欧元区工业信心指数为-2.0，较10月的-1.2进一步下降0.8个点，也是连续第五个月下滑，这表明短期内欧元区的商业投资有可能出现显著收缩。从产能利用率来看，2022年4季度欧元区产能利用率下滑至81.4%，成为自2021年第2季度以来的最低水平。

贸易逆差小幅收窄。受能源价格小幅回落的影响，欧元区货物贸易逆差连续两个月小幅收窄。2022年10月，欧元区19个国家与全球其他地区未经季节调整后的货物贸易逆差为265亿欧元，季调后规模为283亿欧元，较9月的363亿欧元进一步下降，同时也较8月历史最大逆差额减少了176亿欧元。从进出口规模来看，欧元区10月进口规模为2793亿欧元，同比增长30.7%，环比下降3.2%，出口规模为2528亿欧元，同比增长18.0%，环比下降0.4%。10月欧元区内部的货物贸易未季调后规模为2347亿欧元，较2021年同期增长17.9%。

三、政策走势

欧央行“鹰”姿不改。2022年12月15日，欧洲央行管委会会议决定加息50个基点。三项主要利率中再融资利率升为2.50%，边际贷款利率为2.75%，存款利率为2%，利率水平达2008年12月以来最高。这是欧洲央行自2022年7月以来的第四次加息，全年累计加息250个基点。为与加息相配合，欧洲央行此前还多次从欧元区各大商业银行收回长期再贷款，并采取了缩减购债规模等措施。

当日，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多次重申欧央行鹰派立场，称“需要在加息方面做的比市场定价更多”，还点明“任何认为欧央行正在（鸽派）转向的人都错了”。她预计在2023年2月的欧洲央行下次会议上可能会再度加息50个基点，此后可能还会再有两次各加息50个基点。随后，12月19日，欧洲央行副行长路易斯·德金多斯也表示，加息还“远未结束”，欧洲央行将继续保持与50个基点相类似的加息速度。他说，欧洲央行只有在认为能实现稳定通胀的目标后才会停止加息。

欧盟敲定天然气限价。2022年12月19日，欧盟各国在布鲁塞尔举行的欧盟能源部长会议上达成协议，将天然气价格上限定在每兆瓦时180欧元。该限价机制将于2023年2月15日启动，有效期一年。

当欧洲天然气基准价格——荷兰所有权转让中心（TTF）近月合约连续三个工作日超过每兆瓦时180欧元，并且在这三个工作日内TTF价格比全球液化天然气（LNG）价格高出35欧元以上时，则该机制被激活，限价机制运行期间，一个月、三个月和一年的TTF合同将不被允许以高于LNG全球市场参考价35欧元的价格进行交易。一旦触发，限价机制将适用至少20个工作日。若最高限价连续三个工作日低于每兆瓦时180欧元，则限价机制自动解除。

限价协议还引入了“刹车机制”，如果出现了天然气供应安全、金融稳定、欧盟天然气需求增加等情况，如天然气需求在一个月内增加15%或两个月内增加10%、液化天然气进口急剧下降或TTF交易量同比大幅下滑等，限价机制将会被喊停。

四、经济形势展望

经济温和衰退。从2022年第4季度欧元区的一系列经济活动指标来看，欧元区工业活动依旧低迷，商品需求疲软，经济萎缩看起来仍不可避免，但随着价格压力的小幅减弱，因能源供给不足而导致强制性减产的概率下降，以及供应链中断情况的部分缓解，欧元区居民消费信心持续回暖，制造业和服务业疲软程度有所减轻，故预计欧元区经济会在2022和2023年交接之际出现短暂的衰退，衰退长度和幅度均较温和。然而，由于2023年全球经济前景整体较为负面，能源危机尚未结束，通胀压力以及紧缩金融条件也还将持续，欧元区经济在2023年难以出现较大幅度的改善，预计全年经济增长约在0.3~0.5%之间。

通胀方面，自10月创下历史纪录之后欧元区通胀水平在能源成本下行的带动下出现了温和回落，然而剔除能源和食品后的核心通胀率依然保持了增长势头，表明认为欧元区通胀压力已消解还为时尚早。温和改善的通胀表现无法动摇欧洲央行继续加息的立场，预计2023年欧元区将继续保持较高的利率水平。在此背景下，2023年欧元区通胀有可能会回落至6%左右。（作者：陆婷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