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澳英美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是美国在印太地区遏制中国的重大举措。该组织主要聚焦于军事技术合作,试图为澳大利亚分享核技术并部署核潜艇舰队,同时深化三国军事技术合作。一年来,AUKUS不仅积极落实预定目标,而且扩大了军事技术合作,并完善了组织架构、人事安排、军官培训等方面的合作。然而,从成立的动机和战略环境看,AUKUS的根本目的在于遏制中国,其实质是一个潜在的对华军事联盟。不同于传统军事联盟,AUKUS又具有安全合作的伙伴性、文化身份的同质性、合作内容的技术性和聚焦海洋的地缘性四大新特点。作为21世纪在印太地区成立的第一个新型军事联盟,AUKUS势必将加剧全球“新冷战”、诱发国际军事危机并恶化全球科技生态。对此,中国可以从政治、军事以及科技三个维度采取相应措施以应对该联盟带来的负面影响。
正文摘读
二战以降,尽管美国在印太地区建立了诸多双边及多边安全同盟,但基于共同反对苏联霸权、联合反恐以及分享中国改革开放经济利益的需要,甚少通过多边安全机制遏制中国,而更多的是通过多边经济机制促进中国对外开放。然而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在“重返亚洲”和“恢复美国领导”的战略追求下,不仅试图通过多边经济机制遏制中国经济发展,而且尝试通过多边安全机制对中国进行战略遏制,阻挠中国的自主发展。继2017年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QUAD)恢复运作以来,2021年9月15日,澳英美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宣布建立。该机制以军事技术合作之名行对华多边安全遏制之实,必将对中美关系产生深远影响。因此,在AUKUS运转一年之后,对其最新进展进行梳理总结,并以此对其实质与战略影响进行全面评估具有重大现实意义。
一、AUKUS的新进展
拜登(Joseph R. Biden, Jr.)早在竞选总统前就宣称,建立盟友和伙伴的统一战线是应对中国挑战的最有效方式。美国国务卿与国防部长此后也指出,当今世界没有哪个国家有美国这么多盟友和伙伴关系网络,忽视这一网络将是战略错误,因为盟友是美国的“实力倍增器”(force multipliers)。2021年拜登一执政即拾起多边主义工具加大对华遏制:不仅试图重建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推出“印太经济框架”(IPEF),而且加紧了对华多边安全遏制,AUKUS“应运而生”。AUKUS有两大基本目标,一是分享核潜艇技术,为澳大利亚部署一支互操作性、通用性和互利性更佳的核潜艇舰队;其二是从网络能力、人工智能特别是应用型人工智能、量子技术和海底能力这四大新兴科技领域入手,深化三国军事技术合作。一年来,AUKUS围绕其两大预定目标快速推进并深化合作,对华遏制本质逐渐暴露。
1.1积极推进核潜艇项目
在AUKUS成立一周年之际,澳英美三国领导人发表简短的联合声明称,三国在澳大利亚获得常规武装核动力潜艇方面取得了重大进展,三国将继续坚定地致力于让澳大利亚尽早获得核潜艇,但并未披露详细的进展情况。核潜艇项目的进展细节主要载于前期发布的《AUKUS的实施》(Implementation of the AustraliaUnited KingdomUnited States Partnership)声明,包括:为保证三国共享海军核动力推进信息,于2021年11月22日签署《海军核动力推进信息交换协议》(ENNPIA)并已于2022年2月8日生效;为制定使澳大利亚获得核潜艇的最佳途径,三国对澳大利亚的核管理、基础设施、劳动力和工业能力进行了广泛的调查;为建造、运营和维持常规武装核潜艇,一批澳大利亚人员已经开始接受核科学和工程方面的高等教育和培训;为支持未来核潜艇的部署,三国计划在澳大利亚东海岸建立“未来潜艇基地”,新基地将与现有的西澳大利亚潜艇基地一起运作;为保障核潜艇的建造,澳大利亚开辟出了与南澳大利亚现有的奥斯本北造船厂相邻的土地以供使用;为确保核潜艇的部署符合《核不扩散条约》(NPT)的规定,澳英美三国与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就核不扩散事务进行了积极接触,并得到该机构总干事格罗西(Rafael Grossi)的正面评价,认为澳英美三国“致力于确保达到最高的不扩散和保障标准”。2022年9月,格罗西在提交给国际原子能机构九月理事会的一份名为《国际原子能机构与AUKUS有关的保障》的报告中称,“基于迄今与 AUKUS 各方进行的技术磋商和交流,原子能机构对它们的接触程度表示满意(satisfied)。”对此,中国常驻维也纳联合国代表团发言人表示,“该报告片面引述三国为自身行为辩解的言论”“缺乏正当的法律依据,逾越责权做出与实际情况南辕北辙的误导性结论。”这一为三国所津津乐道的“重要进展”显然更多属于总干事超越授权的个人意见,悖逆防扩散的国际努力。
1.2不断扩大军事技术合作
AUKUS军事技术合作的进展是与核潜艇项目的推进同行并进的。根据《AUKUS的实施》声明,澳英美三国领导人在既有合作内容基础上开辟了四个新的合作领域,即高超音速和反高超音速能力、电子战、国防创新和信息共享。在高超音速和反高超音速能力方面,澳英美三国领导人承诺在未来将联手加速开发;面对电子频谱越来越受争议的现实,三国将促进对相关工具、技艺和技术的理解,以支持其部队能够在有争议和退化的环境中作战;三国的创新工作旨在加速各自的国防创新企业并相互学习,包括更快整合商业技术以解决作战需求的方法;在信息共享方面,三国将扩大和加速敏感信息的共享,以支持三国在商定的先进能力领域的工作。这些新开辟的项目标志着AUKUS的军事合作进入更具尖端性、前沿性和针对性的新领域。三国领导人认为新领域的合作将深化并加强既有合作,随着在关键防御和安全能力方面的工作取得进展,三国将寻求机会与盟友和密切合作伙伴接触。在此,AUKUS的军事技术合作领域扩大至其建立之初的一倍,美国试图扩展AUKUS联盟和建立所谓“民主科技联盟”(technological alliance of democracies)的企图昭然若揭。
1.3创建并完善组织架构
为推进核潜艇项目与军事技术合作的实施,澳英美三国创建了AUKUS的基本组织架构并定期举行会议,包括高级官员小组(Senior Officials Group)、联合指导小组(Joint Steering Groups)和具体工作小组(Working Groups),这三类小组及其会议机制可视为AUKUS的基本组织框架和未来常设机构的雏形,这是相对于推进两大预定目标之外的关键新进展。高级官员小组是AUKUS的“领导机构”,其于2022年3月10日举行线上会议,三国国家安全顾问审查了AUKUS的进展并为其未来实施确定了方向。联合指导小组与AUKUS的两项主要内容相适应,具体包括先进能力联合指导小组和澳大利亚核潜艇计划联合指导小组,两个小组分别于2021年12月9日和14日在五角大楼举行会议,会议期间,先进能力联合指导小组的代表们确定了在一系列关键能力和技术上进行合作的机会;澳大利亚核潜艇计划联合指导小组的与会代表们讨论了使澳大利亚获得核潜艇的最佳途径,并让工作组详细审查了在澳大利亚建立持久计划所需的关键行动。联合指导小组亦于2022年7月底举行会议对核潜艇落实途径以及关键防御能力进展进行了讨论。工作小组聚焦于AUKUS的具体事务,主要包括17个三边工作小组,其中8个小组聚焦于先进军事能力的实施,其余9个小组则主要负责澳大利亚核潜艇的相关事务,各小组已多次举行会议,在AUKUS具体工作事务的推进上发挥着重要作用。
1.4其他重要新进展
除了上述三大主要进展外,澳英美三国尤其是美国还在人事安排、军官培训、弥合分歧等方面取得了一定进展。首先,在人事安排方面,詹姆斯·米勒(James N. Miller)被任命为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AUKUS协调员,负责指导白宫关涉AUKUS事务的跨部门工作;邓志强(Abraham Denmark)被任命为AUKUS高级顾问,职责是建议国防部长并协调整个部门的努力以快速兑现AUKUS的承诺;具有潜艇建造丰富领导经验的海军上将大卫·戈金斯(David Goggins)被任命领导AUKUS,其将在协商期满后领导海军落实澳大利亚选择的路径。其次,在军官培训方面,美国部分议员在2022年4月牵头成立所谓“AUKUS工作组”(AUKUS Caucus),旨在为国会关注AUKUS的进展提供一个平台,并预期这一平台将在推动各个跨领域的伙伴关系方面发挥关键作用,目前这一组织成员已推出《澳大利亚—美国潜艇军官管道法案》(The AustraliaU.S. Submarine Officer Pipeline Act),旨在推进美国为澳大利亚培训未来的潜艇军官,该法案将每年至少招收两名澳大利亚军官,在美国海军核动力学校接受培训并参加潜艇基础课程,然后被分配到一艘在海上作战的美国潜艇上执勤,以便他们将来指挥澳大利亚的核潜艇;此外,随着英国“安森号”(HMS Anson)核潜艇在8月31日下水,英国首相及国防部亦宣称将利用“安森号”核潜艇以及其他“机敏”级核潜艇对澳大利亚海军军官进行培训。最后,在弥合矛盾方面,澳大利亚虽然发生了政府更迭,但新上台的阿尔巴尼斯(Anthony Albanese)政府在AUKUS项目上与其前任莫里森政府一脉相承,不仅如此,阿尔巴尼斯政府还主动与法国接触修复两国关系,并宣布为法国补偿约5.84亿美元,以弥补法国因“世纪合同”被中断而造成的损失,这在一定程度上弥合了法国与澳大利亚之间、进而AUKUS联盟与美国其他盟国之间的分歧,减小了AUKUS的推进阻力。(作者:李志永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