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新版外交构想聚焦非西方世界

3月3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批准新版《俄罗斯联邦外交政策构想》（下称《构想》），这是俄时隔7年再次更新外交战略文件，也是俄乌冲突后首份对外全面展示俄外交政策走向的纲领性文件。

《构想》具有鲜明的安全底色，强调新形势下外交对构建公平多极秩序、捍卫俄安全和塑造有利外部环境的重要作用。俄外交重点由西向东转移，在灵活、务实处理与西方关系的同时，重点经营以中、印等为代表的非西方世界，以此构建俄作为“世界主权中心”之一的国际新秩序。

一

新《构想》原计划于2022年初出台，在俄乌冲突后进行了适应性调整，系统性地阐述俄对当前世界发展趋势的认知和立场，明确俄外交政策的国家利益、战略目标、主要任务和优先方向，是俄独立以来第六次发布该文件。

具体而言，一是明确俄与世界的关系。《构想》指出，世界正经历革命性变革，多极化秩序趋势不可阻挡。但“习惯于殖民逻辑”的国家拒绝改变，这导致经济危机加剧、地区和大国冲突风险上升、联合国等国际组织承压。而俄是“世界发展的主权中心之一”，承担“维护全球力量平衡和建设多极国际体系的独特历史使命”。

二是明确俄与“俄罗斯世界”的关系。“俄罗斯世界”概念主要是指基于俄语、俄宗教和历史的文化共同体，俄将此视为其全球性大国的关键支柱。《构想》明确“俄是俄罗斯世界文明共同体的核心”，有义务保护俄公民和海外同胞的权利，抵制“恐俄运动”，捍卫俄传统道德价值观及语言文化的全球地位。

三是明确俄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关系。俄乌冲突后，俄将世界分为“集体西方”和“非西方世界”；“非友好国家”和“友好国家”。在这种两分法下，《构想》强调要将俄外交精力放在“具有互利合作前景的地区”。在此基础上，俄外交优先地区做出重大调整，除前苏联地区延续最重要外交方向外，美欧不再位居前列，而是排在在伊斯兰国家、非洲和拉美之后。中、印则被列为欧亚方向的关键国家，将助俄建立和平稳定的欧亚大陆。

二

新《构想》既是对2016版《构想》的继承与发展，也勾勒出在新国际环境下，俄外交的新特点。

一是大国独立外交追求。自俄乌冲突以来，俄愈加强调国家主权的重要意义，认为世界仅分为两类国家，即“主权国”和“殖民国”，只有“主权国”才能真正捍卫本国利益，在国际和平与安全决策中发挥主导作用。俄新版《构想》提出“国家—文明”概念，认为俄不仅是独立的国家，更是一种独特的文明。作为文明本身，俄不愿屈居于其他文明之下，其外交将更关注自我需求，以实现俄内外强国认知统一。同时，俄对以文明为基础的全球多极化抱有更多期待，希望进一步强化俄作为“现代世界负责任、有影响力和独立的中心之一”的地位，建立“保留文化和文明特性”的国际体系。

二是外交与安全的互动性上升。俄乌冲突背景下，俄外交与安全的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构想》中“敌对”“威胁”“恐俄症”等词使用频率明显增加。从内部安全看，俄强调使用武力自卫的正当性，认为针对西方的不友好行为，俄可使用“一切手段”捍卫生存权和发展权。从国际安全看，俄主张建立新国际安全架构，要求遵守“安全不可分割”原则，在互惠原则基础上平等地确保所有国家的安全，减少不友好国家滥用在世界经济中的主导地位。从周边安全看，《构想》不再提及与乌克兰建立伙伴关系、与格鲁吉亚实现关系正常化。对欧亚地区的目标多数集中在安全领域，包括预防和解决武装冲突、反干涉、反分裂，强化地区安全体系，加强与地区国家和国防和安全合作等。此外，俄还全面支持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格北部分裂地区）与俄融合，这表明俄对地区“离心”国家的政策或更强硬。

三是秉持实用主义原则。普京自认是“带有保守主义倾向的实用主义者”，其签署的《构想》也带有鲜明的实用主义色彩。俄外交战略强调服务于国内，其目标是确保俄安全和为俄发展创造有利外部环境；俄对外交往以“对等”为原则，对其他国家的态度“取决于对方的对俄政策”；俄外交开展具有高灵活性，尽管《构想》多次批评美西方对国际安全和公平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断定美与盟友发动对俄“新型混合战”，欲消除美在国际事务中的“主导地位”，但又强调俄“不是西方的敌人，无意与西方隔绝，对西方没有敌意”，愿与美和平共处，与欧洲建立共存新关系模式。俄虽不看好俄西关系发展前景，但仍务实处理与西方关系，未来仍将在涉及本国利益的议题上保持与西方沟通。

四是战略重点瞄准非西方世界。非西方世界在俄乌冲突后展现出与西方不甚相同的立场，大多数对冲突持中立、观望态度，亦不愿参与对俄制裁。从《构想》看，俄认为非西方世界不仅是建立全球多极秩序的帮手，还有助于俄未来经济可持续发展。俄将亚太、伊斯兰世界、非洲、拉美视为外交机遇地区，提出与非洲、拉美开展务实互利合作，帮助非洲“成为世界发展独特且有影响力的中心”。俄在各地区选定重点国家，以与重点国家的双边关系带动与该地区关系的整体提升，并通过协调地区冲突，构建多边平台，建立各领域对话，尤其是文化对话强化俄外交影响力。

在对华关系上，俄认为中国是“全球主权力量中心”之一，对华合作对俄具有重要意义，需进一步强化与中国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深化“一带一盟”对接，加强各领域合作和在国际舞台上的互帮互助，推动中国参与欧亚大陆的经济和交通互联。俄《构想》与习近平主席3月访俄期间签署的《关于深化新时代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联合声明》《关于2030年前中俄经济合作重点方向发展规划的联合声明》共同擘画出中俄关系深度发展的新蓝图，两国将在互相尊重、和平共处、合作共赢基础上持续推动合作走深走实，携手应对全球性挑战，促进全球治理向更公正方向发展。（作者：李静雅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亚研究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