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拜登近日访问中东三国,并首次阐述其中东政策。其所谓的中东新政,虽名为解决全球危机、推进地区国家的安全和发展,然而却名不副实。
7月13-16日,美国总统拜登开启其上任以来中东首秀,访问以色列、巴勒斯坦、沙特3国,参加两场峰会,与12国领导人会晤。其中,沙特之行无疑是重头戏,拜登首次阐述其中东新政。
“中东新框架”五原则
在沙特吉达召开的海合会六国及埃及、约旦、伊拉克9国领导人峰会上,拜登明确表示“美国不会走开,以免被中国、俄罗斯或伊朗填补真空”“美国要发挥积极的、有原则的领导作用”“美国中东政策要重新定位”,并将其概述为五个要点。
其一,伙伴关系。拜登称,美国将支持和加强与那些赞同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国家的伙伴关系,寻求共同应对全球挑战,如粮食安全、能源安全和气候危机。
其二,威慑。称美国不会允许外国或地区大国破坏中东水道的航行自由,包括霍尔木兹海峡和曼德海峡,也不会容忍任何国家通过军事集结、入侵和/或威胁来控制地区他国的企图。
其三,外交。称美国将致力于尽可能的减少紧张局势、降级和结束地区冲突,如也门停火。
其四,一体化。称将尽可能的推动美国的盟友之间建立政治、经济和安全联系,突出“互联互通”。
其五,价值观。称美国将始终促进人权和价值观,敦促地区国家领导人将人权视为经济和社会变革的动力。
“名不副实”的新政
拜登的所谓中东新政名为解决全球危机、推进地区国家的安全和发展,实际均是出于私利。
首先,从属美国全球战略。拜登上台以来已召集过欧盟、东盟、拉美多个地区峰会,此时才来中东,明显不是因为中东确实重要,而是为了应对欧洲危机和中俄挑战。俄乌冲突中,地区国家无一随美起舞;疫情暴发后,中国在地区影响力猛增。美国之前从中东收缩,是要腾出精力对付中俄,现在“重返中东”,是因为中东也是应对中俄的重要战场。因此,美国在访问期间爆炒伊朗将向俄出售数百架无人机、拜登在首届中阿峰会召开前匆忙前往中东,都是为了冲抵中俄影响。所谓“伙伴关系”,实质是炮制、抛售“中东小冷战”概念,要地区国家选边站队。
其次,推动盟友更多担责。拜登四处宣扬伊朗威胁,承诺将确保盟国安全,为此费尽心机打造“中东小四方”(I2U2,即印度、以色列、美国和阿联酋)“中东防空联盟”(MEAD),力推以色列融入中东,但同时明确表示美国将致力于通过外交手段为冲突降级,对沙特、阿联酋等所提安全要求避重就轻。美国出面组局却不想掏钱买单,其所谓“领导作用”不过一句空话,实质是美国不愿加大对中东战略投入。
第三,凸显美国利己主义。拜登能来中东颇为不易,行前美国内围绕“卡舒吉事件”产生激烈争论,拜登特意在《华盛顿邮报》刊文“我为何要去沙特”(卡舒吉生前为该报撰稿人),称此行目的是为促进地区稳定。但实际上,其核心目标只是石油。俄乌冲突后,国际油价飙升,6月美国CPI指数达9.1%,为1981年来最高,同月天然气均价超过5美元,随着中期选举临近,拜登民调支持率持续走低,从而选择“向沙特弯腰”。美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辩解称,能源安全和人权价值都是美国的战略利益。但在现实利益面前,拜登所标榜的人权价值如此苍白无力,表明其只是美国对他国指手画脚、敲打干涉的工具。
能否落地存疑
拜登的中东新政雄心勃勃,与地区国家的互动热热闹闹,但繁华过后会否一地鸡毛让人持疑。
一是其新政并无多少新意。拜登上台后要推翻前任政策,但执政一年多来,却发现美国的中东政策正沿着特朗普的轨迹前进。在沙特问题上,拜登竞选总统期间称沙特为“贱民”(西方过去只用来形容伊朗),批评特朗普为向沙特售武不惜罔顾人权,上台后拒绝与王储小萨勒曼会面,如今却轮到拜登为五斗米折腰,立场大逆转。在巴以问题上,拜登批评特朗普过于“纵容”以色列,但现在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访以期间极力美誉两国友谊牢不可破,对巴承诺均未兑现,所谓推动以色列加速融入地区,也是在享受特朗普时期《亚伯拉罕协议》的红利。在伊核问题上,拜登想要达成一个“期限更长、效力更强”的新协议,但去年4月开启的维也纳谈判陷入僵局,拜登只能继续走特朗普“极限施压”的老路。唯一的变化,或许只有特朗普为求脱身,想要沙特、埃及牵头成立“中东安全同盟”,拜登则改用以色列充当引擎。
二是美国的能力和意愿不足。美国以超级大国身份来到中东,折腾几十年,最后险些印证“中东是大国坟墓”的箴言。无论从阿富汗仓皇撤离的窘迫,还是沙特遇袭时撤走“爱国者”反导系统的做法,都让地区国家深刻意识到美国的不可靠和不可信赖。现在国力衰退,外有大国竞争,内有社会撕裂,却仍想在中东当老大,未免过于高看自己。此外,拜登已年近80高龄,骑车都会摔倒,据《纽约时报》7月11日公布的民调,只有26%的民主党选民支持其连任。两相叠加,其所谓“五原则”将指导未来几十年美国中东政策的说法很难站得住脚。
三是地区国家自主性增强。正如约旦国王阿卜杜拉二世所言,中东近年出现了“新氛围”,虽有局部冲突,但整体局势趋缓,进入十余年来少有的平静期。地区国家外交优先,原有敌对、紧张关系纷纷破冰,就连沙特和伊朗亦举行了5次谈判;同时分化组合如火如荼,“集团化”“板块化”趋势明显,“战国七雄”的中东新格局隐然出现。拜登称看到了一个新中东,但这些变化恰恰与美国无关,而是地区国家抛开美国,根据本国战略自我演绎、推动的结果。相反,美国的前倨后恭只会让地区国家更有信心和底气。在人权问题上,沙特王储直言回怼美国在伊拉克所犯恶行,讽刺其将价值观强加他国的后果,强调要尊重不同国家价值观的差异性;在石油问题上,沙特坦言将在欧佩克+框架内采取共同行动,国务大臣朱拜尔更称油价上涨是地缘政治冲击和美国内炼油能力不足所致,绝非原油短缺;在巴以问题上,卡塔尔埃米尔和约旦国王均强调两国论和反对以色列占领,沙特也公开表示,开放商业领空与沙以会否关系正常化无关;在伊朗问题上,各国都主张通过外交和政治渠道解决,阿联酋总统外交顾问加尔加什15日更是透露,阿联酋正在向德黑兰派驻大使;在俄乌冲突上,地区国家同样有自身考量,维持中立立场明显更符合其利益。
世界格局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中东格局也在发生重大变化。阿联酋智库报告认为,美国已不再是唯一能够影响国际政治的超级大国,新的多极国际秩序正在出现,中东国家作为这一大变局的参与者,必须积极发挥作用和采取行动。因此,美国想要重新定位其中东角色,就必须认清形势、放下身段。毕竟,美国已不再是过去的美国,中东也不再是过去的中东。(作者:廖百智 现代院中东研究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