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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全球博弈下的北约亚太化

发布时间:2022-09-15 来源:国合中心

内容摘要:美国将中国视为全球性的竞争对手,推动北约关注中国挑战。北约亚太化是北约全球化的新发展,欧洲盟友在对华政策上向美靠拢,增强了欧亚同盟的联动性。北约亚太化助美维护“印太”地区秩序和国际秩序,加剧中美秩序博弈。北约亚太化面临多重制约,俄罗斯因素、北约内部分歧、全球性挑战将牵制北约对亚太投入,但在美国实力相对下降的情况下,日本和德国将发挥更大的安全作用,日、德军事大国化将冲击亚太和欧洲安全,对地区和国际秩序投下变数。

一、北约亚太化倾向

2019年12月北约伦敦峰会通过的宣言首次提及中国,称“中国不断增长的影响力及其国际政策对北约既是机遇又是挑战,需要北约作为一个同盟共同应对”,这是北约通过的各类官方文件中首次提及中国。2021年6月北约峰会发表的公报称中国为“系统性挑战”,2022年6月北约马德里峰会发表新的战略概念文件,重复此前中国对北约构成“系统性挑战”的表态。北约关注中国的综合性影响,而不只是军事挑战。

北约以中国挑战为借口加强与亚太伙伴——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合作。四国外长获邀参加北约外长视频会议,讨论中国崛起带来的全球力量对比变化及影响。乌克兰危机刺激北约与四国加强协调与合作,四国谴责俄“侵略”,对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参加了美国发起的援乌协调机制,首次参加北约参谋长会议,四国领导人首次获邀参加北约峰会。

北约亚太化不同于“亚太北约”(Asian NATO),北约不大可能吸收亚太国家入盟。“亚太北约”由美国主导构建。21世纪第一个10年,美国推动建立美日澳、美日印、美日韩、美日澳印对话,这些小多边合作并未形成太大的气候。进入21世纪第二个10年,以美日澳印四方安全对话(QUAD)为代表的“亚太北约”构建取得进展。2017年四国重启安全对话,对话级别升格到外长级、首脑级,在海上安全、联合军演、经济、科技、气候、基础设施、能源安全、数字互联互通等广泛领域加强了合作。

北约亚太化与“亚太北约”相呼应,表明美国在调动全球同盟和伙伴资源上取得了一定进展:一是在地区层面,将奉行不结盟政策的印度拉到“四方安全对话”当中。美国打着维护“印太”秩序的旗号拉拢印度,支持印度发挥“地区领导”作用,在中印边界争端中偏袒印度,加强了美印合作。二是在全球层面,将欧洲盟友纳入中美博弈。欧洲国家众多,对华政策不一,美国软硬兼施,敦促欧洲盟友对华从合作转向竞争。美国注重发挥同盟的整体合力,较少在意盟友的地域性和议题联合的成员多寡,灵活构建经济、科技、网络等议题联合(coalition),淡化了亚太同盟和北约的地区界限。

二、北约亚太化与全球化

北约全球化指北约走出传统防区,在全球范围开展活动,建立全球伙伴关系,应对全球性挑战。北约在应对全球性挑战和构建全球伙伴关系两面方面均取得进展,与中东欧、北欧、中亚地区国家建立“和平伙伴关系”、与地中海南岸国家建立“地中海对话”,消化冷战成果。“9•11”后,北约加快转型,战略重点随着美国转向反恐,第一次走出欧洲,参加阿富汗战后维和和重建,在伊拉克承担培训任务,在非洲、亚丁湾等地开展反恐和反海盗任务。北约编织全球伙伴关系网,扩大全球影响。2014年3月乌克兰危机后,北约从阿富汗抽身,卸包袱,重新加强集体防御功能,回归传统的大国竞争。

在北约重新聚焦俄罗斯时,美国推动北约关注中国。美国将中国视为全球性挑战,推动北约转向亚太,使得北约全球化与亚太化的重点趋同。在实力相对下降的情况下,美国借重盟友的力量对付中国。

第一,北约成员国英、法、德力量向亚太倾斜。近年来,美国在欧洲的三大盟友英、法、德出于多重考虑“重返”亚太。英、法、德三国与美、日、澳、印等国的安全合作强化。英、法、德与日本建立外长和防长参加的“2+2”对话机制,派军舰赴亚太海域,与美、日、澳、印举行双多边联合军演。继日、澳签署《互惠准入协定》(RAA)后,日本与英国达成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互惠准入协定》,加强联合演练。

第二,欧盟加大对亚太投入。欧盟近年来对华政策趋向消极,突出人权和价值观分歧,关注中国对欧洲投资的安全影响。欧盟将中国视为“系统性对手”,出台“印太”战略,配合美国的意图明显。欧盟和北约成员国大体重叠,美国将欧盟成员视为“志同道合的伙伴”,事实上的盟友,通过整合西方力量,从军事、政治、经济、科技、价值观各方面对华进行“综合威慑”(integrated deterrence)。

第三,乌克兰危机助推北约亚太化。美提出要融合欧洲和亚太地区,将其作为一个战场看待。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散布“今日乌克兰可能就是明天的东亚”论调,借机推进日本与北约的合作。美国在欧亚地区的四大盟友英、法、德、日加强横向合作和跨地区存在,形成四国全球联动的态势。

三、北约亚太化与国际秩序

北约对中国军事、政治、经济、科技、意识形态等各领域的关切很大程度上受到美国影响,担心中国“修正”现有的地区和国际秩序。

北约亚太化增强了美欧日在地区和国际秩序上的相互配合。北约声称中国对“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及同盟安全相关领域构成了系统性挑战”,在地区和国际秩序上发声,但具体落实仍有赖于英、法、德等有行动能力的大盟友,这些国家在维护“印太”秩序上与美日澳印四国相互支持和配合。英、法、德、日防长利用香格里拉对话平台,表达支持南海“航行自由”、呼吁遵守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及国际法规范。

继介入南海问题后,美欧日在台海问题上加强联合。2021年以来,七国集团峰会、欧日峰会发表的声明均首次提及维护台海和平与稳定。美日发表联合声明,“强调台海和平稳定重要”,这是时隔半个多世纪美日联合声明首次提及台湾问题。美日在应对“台海有事”上加强联合军演,为“台海有事”预做准备。北约与亚太伙伴在维护“印太”和国际秩序上的相互支持和配合,凸显西方以军事为后盾、维护对西方有利的战后秩序的倾向。

乌克兰危机刺激美欧日在维护国际秩序上加强联合。美欧日都声称乌克兰危机不只是双边冲突和欧洲安全问题,而是俄罗斯挑战“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北约在布鲁塞尔举行特别峰会并发表声明,呼吁中国在内的所有国家“维护《联合国宪章》确定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原则,维护国际秩序”。德国总理朔尔茨访日,双方表示要捍卫国际秩序和联合国宪章,美日领导人发表“加强自由开放的国际秩序的联合声明”。美国纠集亚太和欧洲盟友对华施压,加剧中美秩序博弈。

四、北约“退守欧洲”还是“转向亚太”

北约亚太化发生在北约从全球出击到退守欧洲之际,转向亚太面临多重制约。首先,俄罗斯因素牵制北约亚太化。2014年3月乌克兰危机后,北约战略收缩,聚焦对俄军事威慑。乌克兰危机将北约的注意力进一步拉回到欧洲,北约再次敦促成员国增加军费开支。在美国战略重心东移的情况下,英、法、德不得不在欧洲安全上承担更大的责任,这将牵制其对亚太的投入。

其次,内部分歧制约北约对亚太投入。美国将中国作为头号竞争对手,欧洲盟友则将中国挑战排在俄罗斯之后,不希望与中国发生“新冷战”。法国不赞成也不会参加集团对抗,德、英也并未完全放弃与中国的合作。北约一些中小成员国与中国经济联系密切,反对在中美之间选边站,也不愿北约插手由成员国自主决定的投资、技术、贸易等非军事问题。与俄相邻的中东欧国家,将俄罗斯视为生存威胁,担心对华关注会分散北约精力,将北约资源转移到亚太地区将遭到这些国家的阻挠。

再次,全球性挑战牵扯北约精力。北约仍面临反恐、防扩散、气候变化、海上安全、网络空间、太空等全球性和新公域的挑战,气候变化将影响北约军事行动的实施,气候变化造成的人道主义灾难及难民问题冲击北约成员国的安全环境,这将迫使北约投入更多精力应对气候变化。

另一方面,北约亚太化发生在美国实力相对下降之际,北约及其成员将加强与亚太伙伴的合作,维护西方的集体利益。其一,北约将延续对亚太的关注和投入。北约将更多在欧洲、大西洋地区制约中国的综合影响,北约与欧盟、亚太伙伴将进一步加强涉华合作,可能与印度建立联系,与“四方安全对话”合作。

其二,欧亚盟友承担更大的地区和全球责任,尤其是日、德发挥更大的安全作用。日本公开宣称军费占比向北约看齐,要达到占GDP的2%以上。北约与日本加强合作具有实质意义,日本在维护地区“现状”上将得到英、法、德的更多支援。日本扩大军事影响势必影响亚太地区稳定,刺激地区军备竞赛。乌克兰危机后,德国军事安全政策发生“历史性”变化,设立巨额资金用于军事现代化,首次向冲突地区运送武器,加大对北约前沿军事部署的支持。美国推动日、德发挥更大政治和军事作用,可能打开“潘多拉”盒子。日、德两国从美国的“附庸”国转变为军事大国,将对亚太和欧洲安全、“印太”秩序和国际秩序投下变数。

结语:美国调动全球同盟资源应对中国挑战,成为北约亚太化的最大推手。继拉拢印度后,美国又拉拢欧洲国家,释放日、德的军事潜力应对中国挑战。英、法、德、日四国加强安全合作,为中美博弈增添复杂因素,表明美国对华竞争已无明显的地区和全球之分,亚太地区成为大国的角逐场。北约亚太化增添了中美博弈的军事化色彩,北约捆绑中俄,显然是重蹈阵营对立的覆辙,误入歧途,势必削弱地区和全球稳定。(作者:孙茹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世界政治研究所研究员)